“把土豆给她吧”
卫燃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这片废墟,而那个小伙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掏出了怀里那半颗皱皱巴巴的土豆,轻轻将其放在了断墙上。
“你们住在哪?”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往对方的嘴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这是...”
这个小伙子下意识的咬住了巧克力,但反应过来之后,他却立刻用脏兮兮的手将这块巧克力取出来,接着又舔了舔嘴唇残留的甜味,随后弯腰捡起卫燃刚刚丢掉的锡纸,赶在这张锡纸因为低温发生锡疫之前,重新包住了手里那块带有牙印的巧克力,随后将其揣进了上衣口袋里。
见状,卫燃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再次问道,“你们住在哪?”
“那里”这小伙子费力的抬手指了个方向,“离这里有两个十字路口。”
“我拉你过去”
说着,卫燃便将这小伙子扶到了自己的爬犁车上,“你叫什么名字?”
“帕维尔”这个小伙子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显然是已经饿得不行了。
“刚才那块巧克力是对那半颗土豆的补偿”
卫燃说话间又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对方,“如果你吃掉这块巧克力,等下还能得到一块,否则的话就没有了。”
“你是糖果工厂的员工吗?”
帕维尔有气无力的问道,同时也立刻掏出了被自己咬过的巧克力,撕开锡纸丢进了嘴巴里,而卫燃给他的第二块,则被他塞进了兜里。
“你猜对了,我确实是糖果工厂的员工。”
卫燃说着,已经拉着爬犁走向了两个十字路口的方向,“帮我指路,我可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往前走吧”
帕维尔一边吮吸着口腔里融化的巧克力,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拐,左手边的一栋四层建筑,楼下有一辆被烧毁的卡车,我们就住在二楼阴面的房间。”
闻言,卫燃立刻稍稍加快了速度,同时不忘问道,“你怎么找到那颗土豆的?”
“无意中发现的”
帕维尔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本来只是想找一双暖和些的鞋子,无意中就发现了那颗土豆,然后那个女人就出现了。”
闻言,卫燃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再次加快了速度。
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了对方指引的位置,然而,当他找到那辆被烧毁的卡车,试图询问一下帕维尔该从哪里上楼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似乎已经睡着了。
“醒醒”
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紧接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小伙子,竟然就那么“噗通”一声,从爬犁上侧着摔到了积雪上!
回过神来,卫燃立刻将对方扶了起来,然而,当他颤抖着将手凑到对方的鼻孔处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看着恐怕都没有20岁的小伙子,竟然已经停止了呼吸。
你这不是耍赖吗...
卫燃苦涩的摇摇头,他直到扶起对方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的衣服远比自己想象的单薄,甚至他的脚上,也只是穿着一双根本就不保暖,而且明显尺码要大不少的皮鞋。
暗暗叹了口气,他用绳子将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小伙子的尸体绑在了爬犁车上,在一番寻找之后,拉着他沿着一个被拆了扶手的楼梯爬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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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便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房间。
先是敲了敲门,在没有得到反馈之后,卫燃又在帕维尔的身上一番摸索,最终从脖颈处抽出一条皮绳,用穿在这条皮绳上的钥匙,顺利打开了锁死的铁门。
用爬犁拉着帕维尔走进这个冰冷的房间,卫燃很快便看到了仍在燃着余烬的壁炉边支着一张小床,这床上躺着一个盖着被子的姑娘,那被子上,还放着两片黑面包和一只似乎已经烤熟的老鼠。
轻轻走过去,卫燃先摸了摸那姑娘的额头,可那冰凉的温度却让他身形一滞,紧跟着,他又将手指头探到了鼻孔的下面,甚至不死心的掀开被子,将耳朵贴在了这姑娘的心口。
片刻之后,卫燃暗暗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起身,将帕维尔的尸体解下来放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又从他的兜里掏出了那块巧克力,撕开外面的锡纸,将其放在了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虚握着的手里。
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卫燃脱掉手套和围巾用力搓了搓脸,许久之后,他在站起身,重新戴上手套,又紧了紧头上带着的飞行员皮帽,这才有时间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帕维尔身下的那张沙发,这房间里能拿来烧的东西几乎都没了,但在壁炉边上,紧挨着被木板和棉被封堵住的窗边,那张木头椅子上,却用螺丝和钉子固定着一些元器件和一个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喇叭,那椅子的靠背上,还有个小号的手摇发电机。
得益于在红旗林场的无线电课程,让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应该是一个自制的简易收音机。
轻轻摇动那个发电机摇柄,那个固定在椅子腿上的喇叭,立刻滋滋啦啦的用激昂的俄语说道,“英勇的列格勒绝不会失守!永远也不会失守!我们必将战争邪恶的法吸丝,必将取得伟大的胜利...”
缓缓停下摇动的手柄,卫燃看了眼充当天线的粗铁丝,思索片刻后,将这把椅子用毯子裹好,放在了门口的爬犁车上。
最后看了眼躺在壁炉边的那对兄妹,卫燃默默的锁死了房门,并将那把钥匙揣进了兜里,拉着爬犁和爬犁上唯一的意外收获,一步步的离开了这栋建筑,一步步的返回了和帕维尔相逢的那片废墟。
只可惜,这一来一回间,那个曾经和帕维尔抢夺土豆的女人已经消失了,那串杂乱的脚印在延伸到街道上之后,也彻底的和其余的脚印混在一起,让卫燃找都没办法找了。
继续在周围游荡了一圈,卫燃除了意外的捡到了一套两本装订精美的《战争与和平》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收获了。
拉着爬犁返回埋葬维娅太太的废弃地下室,离着老远,卫燃却皱起了眉头,这里多了一串脚印,一串指向地下室接着又原路离开的,男人的脚印!
快步跑进地下室,他在看到那个坟包完好无损时,立刻暗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便注意到一侧的墙体上,用显眼的红色粉笔写着一句问候,“你们还好吗?你们去了什么地方?我明天中午还会过来——马特维”
看了眼插在墙缝里的那根红色粉笔头,卫燃犹豫片刻后拿起来,在墙壁上留下了一段留言:“我们还活着,明天见,饲养员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