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地上,火红的朝阳艰难的跳出了地平线,也让走了半夜,已经瑟瑟发抖的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歇...歇歇脚...”
走在最前面的张二娃哆哆嗦嗦的说完,带着大家走到了一块光秃秃的小高地上。
将早就吹灭的风雨灯还给季护士,张二娃顾不得休息,招呼着李壮帮忙,从卫燃的挑子里取出油布,以最快的速度搭好了帐篷。
如今太阳虽然终于冒出来了,下了大半夜的雪糁也停了,但这草地上却刮起了几乎能把人冻透的寒风。
颇为艰难的用木棍将油布的四角固定好,众人立刻迫不及待的钻进去,各自坐在斗笠上,披上仅有的三条毯子,用冻的通红麻木的双手艰难的脱下脚上的皮草鞋以及带着冰碴的“布鞋”,揉搓着同样已经冻的失去知觉的双脚。
“班长,点...至少把煤油灯点上,让小喇嘛暖和暖和吧?”
李壮打着哆嗦说道,他的肩头已经结了一层冰壳了,“他还生着病呢,这样下去会冻坏的。”
“不用点煤油灯”
卫燃赶在张二娃开口之前说道,“我...我有办法...”
说着,他伸手从竹筐里一阵翻找,取出了他的搪瓷缸子。这里面有大半杯已经因为低温凝固的马油,以及四根在油脂尚未凝固前就已经被浸透的碎布头。
翻找出火镰等物,卫燃在一番长达十分钟的敲打之后,总算点燃了火绒,继而引燃了那几根碎布头。
随着搪瓷缸子燃起冒着黑烟的火苗,众人也围坐的更加紧密了一些,并且将各自冻的通红的手伸到了不断跳动的火苗周围汲取着宝贵的暖意。
“季护士,油灯借我用用。”卫燃说完,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季护士倒是没有多问,立刻取出油灯递给了卫燃。
接过油灯,卫燃一番研究之后小心的取下了那个比排球只小了一号的球形玻璃灯罩,将其照在了搪瓷缸子上。
有这灯罩在,那四个火苗也趋于稳定不再跳动,它们释放的热量也不再随风飘散,而是先传导到灯罩上,再由灯罩缓缓释放出来。
“吃点东西吧!”
张二娃提议道,说着,他已经从竹筐里翻出了两个被毯子层层包裹的水壶。
“咕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那俩水壶,包括那个更大好的铜皮烧水壶,在他们出发前就装满了煮沸的鱼汤,之前一直由卫燃挑着呢,甚至为了保温,他们还把所有的毯子都裹在了这仨容器的外面。
“还热着呢,大家快把碗拿出来。”
张二娃招呼了一声,李壮赶忙把之前和烧水壶一起发现的搪瓷碗拿出来,给每人都分了一碗鱼汤。
“季护士,给小喇嘛吃药吧。”卫燃提醒道。
闻言,季护士立刻从她的挎包里取出了那个铜皮饭盒打开,从托盘里拿起两颗木炭递给了小喇嘛。
现如今小喇嘛不再窜稀,盐水自然是不用再喝了,但这炭块还是要吃一段时间才行。
等小喇嘛把木炭吃进肚子,卫燃和季护士这才各自端起搪瓷碗,迫不及待的喝起了仍旧有些烫嘴的鱼汤。
“班长,等下咱们还继续走吗?”李壮开口问道。
“你们觉得呢?”张二娃将问题抛给了大家,“咱们还有一顿早饭没吃,如果...”
“我看还是继续走吧”
季护士忧心忡忡的说道,“咱们已经休整过好几次了,再拖下去就真的追不上大部队了。另外,这么大一碗鱼汤就够了,饭盒里的那些鱼肉,还是等咱们坚持不住的时候吃吧。”
“也好...”张二娃想了想细心的问道“小喇嘛的身体还扛得住吗?”
“没问题,后半段他都不用我们扶着自己走了呢。”季护士开口答道。
“我也觉得还是继续走吧”李壮附和道,“趁着咱们有吃有喝,能走多远走多远。”
“我没意见”
卫燃同样点点头,随后又灌了一口鱼汤,这碗哪像季护士说的那么大,容量恐怕都没有搪瓷缸子大呢。
“那等下暖和暖和,咱们就继续走。”张二娃终于做出了决定。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等每人喝了两碗鱼汤,那太阳也已经离开地平线能有两指高了。
“看那边!”
李壮突然坐直了身体,抬手指着前进的方向,只不过,他那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惊喜之色,换言之,他看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风也小了一些,就连能见度都高了不少。
顺着李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在视野的尽头,有一条蜿蜒流淌,被朝阳染成了金色的河道。
“走吧”
张二娃说着已经站起身,“收拾东西,争取今天能到河对岸。”
卫燃见状立刻吹灭了马油灯,将这搪瓷缸子小心的放在了竹筐里。
合力收起了油布和毯子,大家再次穿上了冰凉的布鞋和皮草鞋,还趁着太阳尚未将地表的积雪融化,给清空的水壶里装满了冰凉的雪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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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张二娃走在最前面,这次都在第二位的却变成了李壮,然后才是挑着担子的卫燃。
“噗嗤”
一脚下去,冰凉的烂泥顿时夺走了脚上好不容易积攒的些许温度,卫燃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攥紧手里拄着的木棍,咬着牙迈开了第二步、第三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一点点的爬上了头顶,原本凛冽的风也渐渐停下来,众人也再次被晒的衣服上长出了汗碱。
一个又一个草甸,一片又一片泥沼,还有一根又一根或是系着布条,或是没有系上布条的木棍都在一点点的让他们的旅途越来越接近仍旧看不到的目的地。
时不时的,他们还能看到泥沼水面上飘着肿胀的红军战士尸体,又或者孤零零坐在草甸子上,抱着怀里的木棍,看着终点的红军战士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