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夜点点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全然不曾发觉,一道森然目光远远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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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的后厨里虽然有些新鲜食材,却尽是大灶,孙原用得很是不习惯,只得在指尖凝出剑气处理食材了。
先是架了烤架,让馆驿的庖厨拿了上好的鹿肉;又拿了五六条尺长地黄鳝,一一被开膛破肚,开水烫去了粘液,在砧板铺平,孙原用手一抹,鳝肉便被整齐地切成细丝,锅里下油,油热后用姜蒜切片下锅,然后下鳝丝,孙原右手握勺快炒,左手端起一小瓮饴糖酸浆,缓缓添入,最后加少许井盐提味,便提了一座食鼎,盛菜入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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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原身形忙动,身后却站了赵俭。
孙原下厨,自然找人打打下手,一直都是林紫夜给他帮,有时李怡萱也会指点一二,现在却是没人,便盯上了刚拉来的几人。华歆等人自然是秉承着“君子远庖厨”的言语,胡乱把赵俭推了出来。赵俭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孙原下厨。
开始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孙原挽起袖子把几条黄鳝开膛破肚,赵俭一脸嫌弃,但是鳝丝儿出锅那一刻,香味远溢,登时一脸惊喜。自古美食动人心,饶是赵俭世家出身,也不禁食指大动。
孙原却不知道赵俭这么多心思变化,正专心致志地用食箸把姜片蒜片一一捡出来,拿了一个洗净的胡瓜(即黄瓜,张骞出使西域带回),切了几段,雕了几朵梅花摆盘,才向后面招了招手:“把这个端出去。”
赵俭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托起食鼎,只见食鼎正中一团黄金鳝丝,周围五朵青翠梅花,细碎葱叶点缀,酸甜香味扑鼻,看着便觉得无比美味。
“大……公子好厨艺……”赵俭眉飞色舞,毫无名士风范,也不管自己差点叫错了身份。孙原摇了摇头,嘱咐道:“待会儿过来把蒸釜里的粟饭和米饭端出去。”
赵俭连连点头,如捧至宝,一路小跑出去了。
孙原转过头来,打了五个鸡蛋,切了一瓮韭菜,又开始了忙活。
等到赵俭再度回来的时候,孙原已经放下袖子,整理衣衫了。
赵俭一指身后跟进来的仆人,道:“公子,这是执金吾府袁滂大人的家仆,说是奉了曜卿的差遣来请大人过府。”
“曜卿?”孙原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是不是太学的袁涣袁曜卿?”
“正是。”赵俭点头:“他是俭的同窗,受业于何休大师。”顿了一下,又道:“马祭酒的名单中就有他,不过听闻袁公抱恙,几天前就已经回家视父了,故而未在太学。”
“嗯。”孙原点点头,看着那名仆人,道:“本太守与袁公并袁公子从未会面,今天来访是什么意思?”
那名仆人连忙伏在地上,他虽是执金吾府的家仆,却没见过什么官员,如今见到一郡太守,再不晓事也知道不能错了礼数,虽然执金吾是秩中二千石,太守是秩二千石,一字之差有天壤之别,但他终归只是一个家仆,自然不敢冲撞,颤颤巍巍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孙原不禁皱起了眉头,看着赵俭道:“看来今天这餐饭,本太守要去执金吾府用了。”
赵俭知道孙原素来自称都是用“我”,如今连用两次“本太守”,显然是要摆出太守的威严了。他虽然不知道“女眷”到底是什么意思,却看得出来,孙原对这一对女眷十分在意。当下躬身行礼,道:“公子是否要俭相随?”
“不必了。”孙原摇头,“子鱼先生去便是了。”
赵俭暗自点头,华歆学识名望都属一流,与袁滂都算得同辈,孙原带他去自然最是妥当。何况……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食盘:烤鹿肉配着饴糖、咸肉二酱;韭菜与鸡卵配炒;豆腐切片与苋菜黄豆酱凉拌;金黄的蒸粟饭——如此美食,少个人分享,岂不是正好?
孙原看了一眼精心制作的饭食,摇了摇头,抬腿便走了出去,不忘嘱咐那仆人:“领路。”
那仆人匆忙起身,还没想清楚:这位太守公子,为何会在庖厨里呆着?
迎面撞上华歆和臧洪,孙原笑道:“子鱼兄,你我今日这餐恐怕要到执金吾府上用了。”
华歆登时一愣,刚进来又要出去?执金吾府上不就是袁滂府上嘛,他和袁滂的关系也当得起忘年交,他家那袁涣少不得要叫一声“子鱼世叔”的。但是大汉律法严令,外臣不得与朝臣私下会面,虽然没什么实际效果,但是他和孙原都是州郡外臣,这么晚了去诸卿府上,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一抬眼,却看见赵俭一副兴致勃勃地模样从庖厨里出来,还托着一块大大的食盘,远远便飘来阵阵香气。华歆登时脸色难看至极,身边臧洪却是阵阵惊喜,冲过去对赵俭道:“公勉快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桓元则和射文雄简直就是匪类,我都没吃上几口。”
“什么?”赵俭横眉倒竖,怒道:“说好的等我呢!”
孙原与华歆互视一眼,后者以手托额道:“还是去看看袁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