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成名的人,付出的通常比普通人多得多。这个时候,名剑山庄上下早已入睡,只有柳宸锋还在校场练剑。他有单独的练武厅,但他更喜欢这里,无遮无拦,无拘无束,与自然为伴,有种天地任我行,日月在我心的旷达与广阔。
柳宸锋温习着柳家世代只传掌门人的独门剑法——风息十三剑,渐入无人佳境。舞得兴起,他使出一招“露桥闻笛”,左向刺出。一道人影穿过石榴树丛,接住了他下落的剑。刺客?可来人没穿夜行服,只以黑纱覆面,着宽大的寻常麻衣。他揣摩着对方的来意,没着急问话,更没着急出招。
“久闻少掌门剑法高绝,独步天下。在下不才,想讨教几招,不知可否?”
“江湖之大,藏龙卧虎。柳某才疏学浅,哪有胆说自己独步天下?阁下若有心切磋,在下定当奉陪。请天明后再来,你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我不。我就要现在打。不过,月色这么好,也实在不宜刀光剑影的。要不咱俩换个方式?就以两天为限,两天之内学会并破解对方一套剑法,就算赢。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三件事。如何?”
柳宸锋感觉不出麻衣人的恶意,短时间内又找不到他此举的真正目的,索性不去想:“这个比法倒独特。旁人生怕自己的剑法被学了去,阁下倒大方,竟主动送上门。”
麻衣人哈哈大笑:“天下剑法,多半是虚有其名,精绝的如凤毛麟角,能入我眼的更是少之又少。闲话少说,是我先来,还是你先来?”
“依着名剑山庄的规矩,登门者无恶意,是客。待客之道,理当主人先表诚意。”柳宸锋心想,依着你的说法,你也是剑道高手,普通的剑招也没可能镇得住你。况且,你已在旁偷看多时,我再换别的反倒不合适。打定主意,他又将风息十三剑从头到尾舞了一遍,舞得极为认真,不马虎,不藏私。
“妙哉,妙哉!不愧是传世之剑,果然精妙绝伦!”
“过奖了。这原本就是柳家的家传绝学,自然不可能太差。”
“柳庄主说话倒实在。不过,依在下拙见,柳庄主对这套剑法的演绎还不够完美。”麻衣人说着舞了起来,边舞边解说,“相传,渭城王功成名就后,时常感慨自己虽战功卓越,护国安邦,但杀戮太盛,终究有亏德行,有损阳寿。于是,他亲自编排了一套剑舞,表达他‘一愿天下无战事,人民安居乐业;二愿自己马放南山,安享田园生活;三愿有情人长相厮守,无生离死别’的心意。风息十三剑就脱胎于渭城王剑舞,少了杀伐铁血,多了柔情、仁爱和对平凡生活的向往,暗含惆怅追悔之意,在柔不在刚,在藏不在杀。而你的剑刚劲有余,柔性不足,剑身带起的风有如毒蛇吐信,嘶嘶有声,使得那招‘露桥闻笛’的杀气过重且外露,与剑法的初衷背道而驰,从而导致威力锐减。你要记住,这招出剑要快,快似流星,快似魅影;收剑要缓,要轻,要像飘坠的落花,拂水的柔柳。”
柳宸锋听得入了神,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
莫待收剑于身侧,夜风中隐隐有一缕清音飘过柳宸锋的耳畔,像晨露滴落在琴弦上,又像三月春光里的袅袅笛声,令人心驰神往。他又将剑招中的几处不足说了,并将完善之法细细讲与柳宸锋听。
柳宸锋不禁大为震惊:“阁下何方高人?不但会使柳家剑法,竟然还深知其精髓!”
麻衣人皱眉道:“废话真多!我无害你之心,你怕什么?”他完全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说话相当不客气。“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是不是?你对这套剑法的领悟不如我好,你就得听我的。按照我刚才说的舞来看看。快点!”
柳宸锋找不到话反驳,只得老老实实照做。
麻衣人点头道:“掌门就是掌门,确实有天分。你现在来看我的剑法。”他照样是边舞边讲,将剑招说得清清楚楚。“这套剑法非常适合你。你若是想出了破解的招式,它就归你了。”
柳宸锋也确实是个剑术奇才,只看了六遍,已能将一套变化无穷的剑法舞得七七八八。麻衣人又给他演示了两遍,他就全部记住了。
“这世上的剑招,大都是为了杀而存在。但真正的剑道,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救——救人和自救。名剑山庄以剑术笑傲江湖,柳清扬老前辈的三十六路清扬剑法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且柳老前辈的剑只诛奸佞,斩妖魔,不欺良善,不杀无辜,无愧于剑侠之名。柳少侠你正直侠义,一片冰心,有祖辈的侠肝义胆,亦有济世的雄心壮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美中不足的是,你的剑招太过凌厉霸道,缺乏宽仁,难免有错杀之时。须知,太过刚猛的剑法若遇上绝顶高手,自保易,取胜难。你要常自省,知己所短,趋利避害,方能立于不败之地。”麻衣人似是说得累了,摘了个石榴润嗓子,“你继续练,我歇会。”
“是。”柳宸锋有才,有才的人都傲气,不愿听人说教。只是这麻衣人是个例外,他的话句句在理,又多半是夸赞之词。柳宸锋听着不但不厌烦,反而心生感激。他一遍遍练着麻衣人的剑法,不明白的就问,有时还请麻衣人再演示给自己看。两个时辰下来,他已烂熟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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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人问:“这石榴这么甜,怎么没人吃?我能摘两个走么?”
“当然可以!都说物以稀为贵。山庄里到处都是石榴树,他们吃腻了也就不稀罕了。”本以为麻衣人只是说说而已,结果他当真挑选了两个又圆又大又饱满的摘了拿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