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派遣水师出征这些偏远的海外岛夷,既可磨练你跟范蠡训练出来的新兵,亦可在岛夷们臣服之后,在海外建立通商口岸,扩大海贸规模,并从这些岛夷人中吸收人口、招募士兵。”
“除了岛夷之外,海布亦遍布着蛟龙之属,有着以龙类为核心组织起来的一个个海族群落,相当于一些小国,掌握着深海之中的丰富资源,历经千年万年的积累,总量可说是数不胜数。”
“若能凭借着我大越水师之威,让这些所谓的‘龙王’亦称臣纳供,或许更能取得比岛夷更盛的收获……最终,在力量的增长上胜过北面的吴国。”
舌庸听后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越王勾践会有如此宏大的计划,居然想在与吴国为敌的同时,发动大规模的海外战争,但细细思索之下,却是颇有道理。
要知道,由于越人大部分以渔捕维生,越国府库的收入中,来自农业税收的比例,一向低得惊人。相反,却有七成以上来自于贸易,这七成中,又有大约一半来自于海上贸易。
因此,就目前而言,越国的经济命脉在于贸易,而贸易则依赖于海上安全和繁荣。因此,向海外扩张,不仅是为了领土和资源,更是为了经济繁荣和国家的未来。
……
“单纯的水师,只怕是难以让那些顽固不化的岛夷臣服吧?想要让这些部落氏族时代的野人配合我们的行事,规规矩矩地交易货物,乃至于加入外越杂军,多半还得要大量巫师帮忙。”
“到时候,神巫山、巫里等地的人手不够用了,莫非还得让守护禹陵的巫师也加入其中,参与海外征伐,进行教化岛夷、扶植亲越政权的工作?”
崇无忧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他身材高大,脸庞线条刚毅,身着黑色的巫袍,上有山峦峰岳的纹饰,双臂各套着五只玉环,沉声开口道:
“天下间的好战之国,人民没有过得安生的,社稷传承没有十分平稳的,就算可以争霸一方,但也招惹上了大量敌人,断绝了回归正常状态的退路。国家常备着超出负担的武力,终究称不上好事。”
“好战之风一旦吹起,不仅仅会影响到军队的习气,还会进一步影响到官僚系统、世袭贵族,乃至于王族公室的思想,增加自己国家内斗生乱的可能性,昔年强盛的商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我看来,大越国祚如此长久,得以偏安一隅,那是一切皆以祭祀大禹为中心,其他的事情我们无需多管,于是国泰民安,一片和气。”
“实话说,看吴王夫差这种穷兵黩武,四面招惹强敌的路子,只怕我们根本不用特意报仇,只需要守护、祭拜禹陵就行,因为敌人终将自取灭亡,而我们受禹王庇佑,将万世长存。”
这是一种求安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常年守护禹陵,几乎从没参与过外界的事务,处于和平的状态,自然会对这种似乎徒然招惹敌人的战略有所抗拒。
听到崇无忧如此言论,边上的秦伊心中不禁冷笑,觉得对方实在太没眼力见,不想跟着水师出海,那闭个死关就行,何必公然跟越王唱反调?
“徐国乃大费伯益之后,昔年徐偃王亦有仁义圣德之名。”
勾践缓缓说道:“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得到实实在在的庇佑,最后还是被吴军所灭,徐人四散流亡,到了越国南方才勉强重新建立起了宗庙,恢复了祖先的祭祀血食。”
“吴国这些年吞并了大量小国,相当臃肿,正处于暂时外实内虚的关键时期,但若是消化完了新得到的土地与民众,那么形势便会完全不同了。”
“你所提出好战生乱的观点,确实有些道理。”勾践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就目前而言,越国实在没法做得这般完美,必须竭尽可能地抢时间,方才能有复仇报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