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李元握信良久,喃喃着道了句:“我出不来,这可怎么办?”
他没忘记,在他家周边可是有神木殿的七品武者守着呢。
他只是个实力平平的铸兵师,怎么可能在子时躲开那些七品武者的视线而离开呢?
而前面那御车的行骸自是一直悄悄竖着耳朵在听,也自然听到了李元这喃喃自语,听罢心底也是一愣,紧接着忍不住骂起猪队友来:脑子有病啊,你要见面也约个靠谱的时间啊,这做的什么计划?
李元想了想,道:“小崔,去蘅芜酒楼。”
行骸应了声:“好嘞,李师。”
片刻后,李元来到蘅芜酒楼,一眼就看出了蘅芜酒楼的那位行骸是谁。
那位始终带着笑容的圆脸胖管事,也算是他的旧识,这是在蘅芜酒楼干了几十年的老管事了。
这也是李元还在做猎户时,与之交接的那位乌管事。
李元还请他去喝过花酒呢。
可现在,这位乌管事虽是已然顶着圆满的脸庞和身形,可事实上却是另一个七品行骸化阴妆化出来的。
至于真正的乌管事怕是已经死于非命了。
李元眸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怒火,但他并不是那种冲动热血不顾后果类的,所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亲和笑容,喊道:“老乌,帮我准备纸笔。”
假的乌管事呵呵笑着,将纸笔送来。
李元旋即留信一封,然后交给乌管事道:“老乌啊,今晚子时或有客人来此,将这封信给他。”
“知道了,李爷。”乌管事道。
李元愣了下。
这行骸素质不高啊,光注意了蘅芜酒楼这边的老人还是叫他李爷,而不是李师,但却没注意从老乌的立场考虑问题。
若是真的老乌肯定会问问“是什么客人”,可这行骸却没问,因为在这行骸的心里“这个客人就是他自己”,所以他居然跳过了这个步骤,然后还心安理得地认为“一个仆人只需要执行任务就是了,而不需要多问”。
可殊不知,这是扮演的大忌因为他连老乌的性格和立场都没掌握。
李元帮他及时补上漏洞,压低声音交代了一句:“别管客人是谁,子时来这儿静坐等人的,就是客人。”
乌管事忙道:“是是是,李爷。”
入夜。
李元哪儿都没去。
待到崔花阴从外归来后,用餐沐浴后,李元匆匆拉着她往房里走。
崔花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被他拉入了房间,可就在李元要为她宽褪衣裙时,她清冷地道了声:“最近修行到了关键阶段,不想来,让瑶珏陪你吧。”
李元也没说什么“你能天天去看生命图录,还不是占了我的光”,而是笑道:“那就不来。”
崔花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信任他,然后自己解带,褪裙上了榻。
片刻后,她挣扎了下身子,道:“不是说不来么?”
李元“哦”了声。
一会儿,崔花阴无语道:“那还是来吧,你快点。”
说罢,她主动翻身,开始了夫妻日常。
待到一切平息下来,崔花阴长腿踢了踢李元的小腹,将他慢慢地推到了床另一侧,然后道:“好了就到那边睡,不想靠在你怀里。”
李元忽道:“明天你去神木殿后,别回家,等我去接你。”
崔花阴皱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沉默了下。
崔花阴道:“说不说随你。”
李元想了想,忽道:“回来也行,只是明天外出带条狗。”
“家里的黑侯啊?”崔花阴眼中闪过几丝无语之色,轻嗔道,“要你娘子骑黑侯去神木殿吗?七品的妖犬,你还是留着看家吧。”
李元笑道:“好好好,七品妖兽配不上阴妃娘娘,那我换个六品的陪你。”
“别喊我阴妃娘娘。”崔花阴道,“而且你哪儿来的六品?”
次日
李元将一只黑王送入了崔花阴的马车车厢里。
在知道对方也存在使用人皮手铐的可能后,他便决定把自己“六品驯妖师”的身份曝光出来,毕竟这也没什么,始终都在六品技能的范畴里。
只要别人不知道他的综合实力是“2600~3350”这种明明是六品,却已经能够斩杀一些五品的层次就行。
他努力地让自己不犯错。
所以,他也会努力地去站在敌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铸兵师很重要,而他又是祝师的女婿,所以.莲教是一定要想方设法将他弄回去的。
若他的莲教,便很有可能去用“人皮手铐”铐住崔花阴这个关键人物。
毕竟崔花阴是他的妻子,是祝师的女儿,控制此女,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两位铸兵师。
同时,崔花阴还是阴妃。
天子在知道自己倾国倾城的妃子居然嫁给了别的男人后,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可李元总觉得不会太好。
所以,如果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会在利用完崔花阴后,将这位再送回给天子,让天子泄怒,以增进同盟的力度。
这样的人,值得一副“人皮手铐”。
致密肌肉的黑王才爬上马车车厢,那四个轮毂便“咔”一下往下深深陷去,毕竟小小的黑王的有大大的重量,那一身漆黑无光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而咧嘴之间无意露出的瓜子牙显示了它恐怖的撕咬力。
崔花阴愣愣地看着黑王。
这狗,比她厉害。
她诧异地看向李元,问:“你怎么会这个?”
李元笑道:“我的爱好比较广泛,在铸兵前也曾对驯妖感过兴趣。”
崔花阴微微垂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语气里有几分莫名地惋惜。
惋惜自家男人的才华。
明明如此地天赋妖孽,可惜却只能止步于六品了。
李元笑道:“既然快突破了,那就加油。”
他捏了捏拳头,为娘子打气。
待到崔花阴的马车离去后,他又将另一只黑王放在了家中,以免瑶珏和小琞出事。
毕竟,会动用“人皮手铐”出手的,要么是行骸,要么是六品武者。
而五品武者是无法使用的,这一点之前在北江府,朱怒阳已经证明了。
李元猜想是“极阴极阳强烈到一定程度,便再也无法共存”,他现在可以动用“人皮手铐”,可也许到了五品,这些东西他便也无法动用了,甚至连阴妆也化不了。
不过小琞可以用,所以也不是大问题。
所以,一只六品的黑王,足以护宅,也足以护住崔花阴。
毕竟对面就算舍得派六品来当秘探,也水平顶多比大外甥强一点吧?总不至于能达到黑王的层次。而且在这般的神木殿内城,他们出手若是无法一击即中,那只能撤离,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神木殿强者的围剿。
李元堵上了己方的“漏洞”,便拉着小琞走上了街头。
“李师,早。”
“早啊。”
“又带女儿去珍味斋啊?”
“哈哈,是啊。”
李元笑着应对这街道上的人。
可视线所至,他却莫名地感到了几分阴冷。
行骸,是可以批量制造的。
主动去触犯廉价的诅咒,然后再买回来,那便是一个行骸。
而如今的行骸通过殓衣斋的手段,已经不知收获了多少鬼物。
他视线所至里,又藏着多少行骸呢?
李元拉紧自家女儿的手,匆匆走过街头。
早餐后,李元将女儿送回了宅子,瑶珏会陪着她画画。
然后,李元则去到铁匠铺,今日到了一月一次的“元氏兵器”铸造日,他会打造两把七品顶级兵器,然后送人去拍卖,卖入的钱则用去供给各处粥铺。
忙碌一天后,他抬手用粗布毛巾擦了擦汗,继而抓起衣裳裹住那被烈火烘烤的泛红的强壮身体,待到坐上回宅的马车,一封信再度出现在了他的座椅上。
“小崔。”李元喊着御手席上那假扮车夫的行骸,问了声,“信哪儿来的?”
“信?”
行骸诧异地喊着,“什么信?”
待看到李元手上的信后,他忙道:“李师,没见到人靠近啊.这.这难道是见鬼了吗?”
李元道:“没事了,我只是问问。”
随后,他将信丢给车夫道:“帮我拆开。”
车夫拆开信,反递回给李元。
李元扫了扫信,昨日他留了一封信解释了他晚上无法出来的原因,而这一封来信则是约了个新时间————明日午时,蘅芜酒楼。
李元盯着信,稍稍看了会儿,然后握于掌心,稍一运力,信便成了粉齑,纷纷扬扬,从五指间落地。
少年模样的男人微微仰头,靠在黑暗里的车壁上。
他不是豪情万丈的侠客,也不是诡谲多变的妖邪,同样不是无牵无挂的局外人
他是霸刀,妖刀,绝刀的创造者,但却不是他们的践行者。
在一次次的尝试中,他否决了自己诸多的性格,可剩下的却越发清晰。
他是什么人?
他不过是个有些血性但不多,贪恋红尘食色性,喜好人间烟火色,可却又不喜欢麻烦的人。
所以,他要把麻烦提前掐死。
在事情发生前多动点脑子,总比事情发生后再热血,要好些吧?
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