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百姓眼里,明明圣明无比、又忧劳天下的唐皇却在这件事上显得无比昏庸。
唐皇居然任由“文字狱”进行了下去。
终于,《明王经》变成了一部和“死亡”、“神圣”全然挂钩的经书,其上的每一个字都变得绝对不可质疑。
光明教压过了开国的另两大教:剑门,奇门。变成了最强的教派。
而这世上最强的教派挺着皇权,
皇权便永不会旁落。
祂的子嗣,注定掌管人间。
然而,此时,当唐皇和长公主商议着母后八十大寿时,却没有人再提起那位父亲。
对两人而言,父亲就如梦境一般,高高在上却又似神灵般虚无缥缈。
不仅是两人,就连李幼宁也不再提了。
她经过了最初的思念,早已将所有情绪压下。
数年前她大病一场,之后却又被调理恢复,如今虽是白发苍苍,却也是吃好喝好。
天气暖和了,她还能拄着拐杖,在儿媳们的搀扶下于宫中花园闲逛,逗逗鱼,看看鹤,听听教坊曲,看看梨园戏。
每到宗庙祭祀,她也不会在那已经堆叠了五世的李家祠堂前多留,哪怕灵位最上那位已然空缺,而只由一座“盘膝于光”的明王像替代。
年末时,大事时,她同会去往已然成了另一片不输于皇宫建筑群的光明神殿祈福。
转眼,又是一年春秋过去。
云都皇宫里,喜庆无比,就连凛冬的刺骨寒冷都冲淡了几分。
八十的老太太白发苍苍,却依然能看出几分当年的美人骨相,笑意盈盈地坐在席首,看着满堂子孙
未知深山上,静坐小屋里的男子一袭麻衣,再裹兽皮。
他本是闭目,却陡然睁开眼,然后从木屋旮旯里取出一扇破败古老的木门,扛在肩上,然后踏着月色,踩着泥坡,往远处山顶步步而去。
待到山顶,他仰头看着虚空。
那处,在常人看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李元却皱起了眉。
在他眼里,那满是阴气的地府已然到了祖地的最近点,但那位置却比他之前预判的还要高许多,居然在天上!
这意味着他无法寻到什么物体去固定门,而需要自己一直浮空抱门,直到这门彻底完成“两界连接”。
可是,在这个过程里会发生什么,他却完全无法知道,但想来不会有那么简单。
李元静看半晌,心有决意,然后反手将背后的“畜生道之门”拿下,用双手捧着,继而飞起,直入云中,来到那最近的地点,双手将门往前一推,便开始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色过去,晨曦已至。
金色天光落在半空的男子身上。
那扇门陡然开始震动。
然后好像到达了某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位置”。
一瞬间,李元感到恐怖的贯穿的力量突兀而至。
李元没有半点犹豫,心念一动,百余丈金身直接显出。
暮字,暗字流淌不已。
可那力量还在加剧。
没有任何征兆
嘭!
李元的小半边身子突然化作了了血雾,好像被可怕的山河直接啃了一口。
“爹爹,小心呀!”女孩的声音从脚下的山底传来。
李元低头一看,却见是阿庭。
他记得阿庭是他和阎娘子的女儿,只是因为患了某种怪病,而一直无法长大,一直跟随着他。
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温和,却也再没有任何犹豫。
哪有做父亲的在女儿面前扛不住的?
‘命星,归来。’
心中一念,李元直接召回本体。
顿时,两股力量同时降临。
强大的生命力,与复制了一份的山河之力同时加注在李元身上。
那化作血雾的半边身体陡然生出了诸多肉芽,又在一瞬间直接缝合。
下一刹,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力量继续涌来。
李元的身子被不停贯穿,却又不停愈合。
他不惊反喜。
因为只有真正的两界相连,才可能产生这么可怕的力量。
在这空隙里,他又祭出了“莲”。
莲三色,
黑莲,红莲,金莲,
各开一十二瓣,
飞旋于他周身。
可饶是如此,这些花瓣竟还在一一粉碎
李元心念一动,又祭出了“真意”的真知。
新旧两个时代的力量同时存在,又同时承受着“两界相连”的碰撞。
李元默默承受着。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脚下的山顶传来吵架声。
那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吵架。
他一边维持力量,一边低头往下看,却见自家女儿和儿子在吵架。
他记得,叫阿庭的女孩还有叫小虚的男孩是他和阎娘子的孩子,两人都得了怪病,而一直随在他身侧,便是他突破修炼也一直都带在身边。
‘吵什么?’
李元有些无语。
这两孩子都相处很久了吧?
怎么还在吵。
山顶。
“你走。”阿庭木然地盯着小虚。
小虚倔着头道:“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伱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我先来的,你走。”阿庭生气地驱赶,可虽然生气,她的双瞳还是幽深到呆板,有种长久凝视虚无或星空的感觉,每一丝呆滞里都刻着时间的流淌。
小虚也一样,那瞳孔同样无神且呆滞。
他就这么站着,任由阿庭怎么说却是一动不动。
而阿庭看他不动,于是也不赶了。
男孩和女孩就这么站在山顶,巴巴地仰望着高处的李元。
又过了小片刻。
李元手里的“畜生道之门”开始消散,紧接着天地里传来一声悠长的、振聋发聩的“嗡”声。
李元看到这片大地的金色忽然如浪潮翻涌而起,给人一种“这个世界被通了电源”的感觉,而紧接着,他看到黑色的游丝从连接处渗出,宛如墨汁落入了水中,在空气里氤氲着渲开,一笔一荡,颇为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