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万云站起来,兴奋地朝着万雪的方向招手。
万雪惊讶地看向挑着小担子的万云,跟旁边的同事挥手,挺着肚子,迈着孕妇小八字朝她走去:“你怎么在这儿?”
“姐!给你吃,我今天刚做的米糕!里面还有你喜欢吃的红枣片!”万云把一早就捆好的米糕递给万雪,两大片荷叶包着十来块白糕,用洗干净的稻草绑着,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除了给姐姐的,还有给姐夫的。
“你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卖东西了?”万雪没有察觉地皱眉,带着一丝责怪的语气。
学生们在校门口买小零嘴儿吃,吃了闹肚子,家长跟老师抱怨,老师时不时都会在课堂上提醒孩子们别嘴馋,一直以来,虽然学校没有把这些小摊贩们赶走,但也并不欢迎。
万云本就心思敏感,看了万雪手上的米糕一眼,她专门切得大大块给姐姐姐夫的呢,她姐也不打开看看。
万雪还在继续说:“之前你说卖瓜子,我还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做多了怕放坏才往外头卖,怎么现在卖小零嘴还卖起瘾了?”
“周长城的工资没有给你花吗?”看万云没回话,收拾了小板凳和剩下没卖完的米糕,挑着担子要走,万雪跟在她旁边,念叨道,“不至于啊,我看周长城还是挺疼你的。怎么就要你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呢?”
“姐知道你刚到县里,没有工作,一个人无聊,可总不能去当小摊小贩吧?”万雪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种没有办法忽视的优越感。
万云迎着夕阳,挑着担子,走得很慢,她时不时都去瞟一眼自己那洗得干净的指甲缝隙。
“我让你姐夫也帮忙看看有什么临时的工作能把你安排进去,你现在小打小闹,玩玩就好了,可不能让城管队员给抓了!”平水县从前的联防队改组成城镇管理委员会,偶尔看到一些路边的小摊会驱赶,如果遇上节假日严打的时候,总有些围堵追赶的戏码,“要是往后你想进单位,有份稳定的工作,千万别留下什么不好的档案污点!”
“对了,不是我说,也别光让你姐夫帮你留意工作,我看周长城那师父师娘也挺有本事的,你和妹夫时不时要去人家的山头拜拜菩萨,别一根筋就等着我和你姐夫!”
万雪算着自己的小金库,终究还是心疼妹妹:“你现在够不够钱花?我这儿还有一百,能给你匀出二十出来,多了就没有了。”她后面坐月子还得花钱,不能全都拿去接济妹妹。
“这周长城也是,好端端的,让你跑出来卖瓜子卖米糕算怎么回事?”也不等万云的回答,万雪又开口抱怨,真没明白周长怎么任由着万云瞎折腾呢?刚到县里没工作不都是正常的吗?她不也是等了两年多才等到这个机会的吗?这阿云,着什么急呀?
万雪想,年纪比自己小四岁就是不一样,一点也不稳重!
这周长城,让她说什么好,这么多年了还在临时工这个编制混着,他师父也不帮忙弄个正式的岗!
平水县没有市场经济的氛围,这个概念在县里不流行,几乎每个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渴望进入正式的国家单位,渴求一份稳妥而体面的工作。
万云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为什么从县小学到坝子街的路有那么长?
她和周长城约好,等他差不多下班,到新开发出来的小渡口那个位置等的。
万雪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扭头看到一脸麻木盯着前方的妹妹,有些不耐烦:“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钱够不够用?不够就跟我回家拿!”
语气一如跟在万家寨似的,仍是那个霸蛮的阿姐。
万云只是倔强地沉默。
终于到了两人分道扬镳的路口,万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有接万雪的话,只是低沉地说:“姐,我先去找周长城了。”
万雪“哎”了一声,看着妹妹的背影渐渐融入夕阳中,咬咬牙,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恨铁不成钢,也没叫她。
万云不自然地走着,调整了一下担子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手,像是要把这双手看出个洞来,她的心有点木木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往周长城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