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eann话说到此,忽然探向自己的胸口,揪出一只幼小的发光镯子,将之猛地塞入我体内。我只感到浑身像被通了电流,整个人痉挛不已,待回过神来,她已逐渐远去。
“这是属于我那部分的阿辽硫,它不是实物而是波动的意识,当你成为完整的骁鸷后,才可以去阅读它,见证我所有的苦难和泪水。很快我将化为碎末,化为流苏,被这口泉眼彻底吞噬,从此将不复存在。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我又即将获得重生。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许多你预料不到的事接连发生,它们将从此打破你平静的人生,很抱歉,这全是由我所造成。戴上枷锁还是翱翔蓝天,由你来决定。永别了,我的金发男孩。”
我发不出声音,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融入光斑成为一体。随后四周渐渐变得炫目,辣得人睁不开双目。当我伸手去挡,就感觉腕子被人拽住,跟着身子一轻,便脱离了这片汪洋,随后瞧见了滚动在Dixie胸膛前的汗珠。
“Besson,这鬼地方快要塌了,你我得加快脚步,还能不能站起身?”见我双腿在淤泥中无力地打着拍子,迪姐将我驼到背上,然后掂了掂表示自己吃得住份量,快速往来路飞奔。
“那种蓝色浆果,不会是Oppuland的保健丸吧?没想到你气力那么大!连我哥们也很难背上我跑那么远。”当闯进洞窟中段,我见自己缓过来了,便慌忙跃下,相互换手将气喘吁吁的她驮上飞奔,很快回到了挂着伏琳沙的怪树跟前。
整座瀑布山崖行将崩溃,无尽的朽烂地衣自半空坠落,一经砸地便化为粉末。虽然如此,但Dixie依旧惦记着伏琳沙,要我将她放下,借口说我总不能光着膀子乱窜吧,再怎样嵯峨翼是问侦探借来的,总得还别人。趁我在摆弄掉落一地的破衣时,来到树下拼命采摘起来。
见她正挥汗如雨的忙碌,我猛然发现天际变得透亮起来,一片瑰色薄光照射在洞窟周遭,令地衣加速朽烂。而再看向嵯峨翼上的羽毛,只剩得一株还是黑色。这亦表明,我们正在渐渐回到现实之中。由着这些,我想起件事,不仅忧虑起来。
我是名不完整的骁鸷,一旦脱离了幻日的魔魇之后,将再也记不起这连番的苦难,自然也将与迪姐变得形同陌路。而因我的缘故,早在72年便已将她的讯息透露给了列支丹,那么自然打那时起,她就成了唯一能找到我真身的线索。而九频道让她中途改道来彩蝶家园播报,那名与她老板通话之人,多半与暗世界、泛世界或者极暗世界有染。
Leeann在消逝前提起Dixie,显然也在为她的命运担忧,如果日后她发生任何不幸,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望着一无所知的她,我眨巴着眼,不由来了个主意。
“72年?太遥远了,那时我还在上小学吧。”迪姐正攀在树上,猛地一激灵跌下地来,回首望着我,吃惊地自言自语:“是谁?谁在边上说话?难道,这里还躲着其他人么?”
“不,说话的那人是我,这就是返金线。”我伸手将她拉起,咧嘴笑了笑:“在心电里,你分不出男女,也没有读音,对话却能直接摄入脑海。这是我刚才在做的一个试验。基于我俩实际并不存在,而是一种意识或幽灵这个原理,看来让我蒙对了。”
“那你也好歹先打个招呼,猛地来上这么一下子,我差点早搏又犯了。”迪姐惊魂未定,又大感奇妙,说:“也许科幻杂志里常提到的桥段,当地球人被虏进飞碟就是这么沟通的。”
“我在想着一个严酷问题,那就是一旦回到现实世界后,我俩将遗忘所有。因此,我打算以现在这种体质,先试试能否沟通。我曾听我哥们提起,尸魂一类的东西,是可以预先在他人身上开心种的,然后将各种讯息注入。”我见她恋恋不走,便帮着她采摘,说:“这鬼地方快塌了,拿差不多就行了。而且这东西能否带回现实,也是个未知数。”
贪心不足的Dixie觉得也是,但仍是脱下衬衫将它们打包,随后穿着背心随我跳上蘑菇柔石,往瀑布悬崖顶端飞奔。我规避着高空坠下的残垣断壁,不断催着她快跑,就这样回到最初的石窟群前。这时,前方忽然亮起一束绿色强光,我顿时被照得晕头转向,待到这股光亮转向,我开眼一看,自己居然站在公园的喷水池里。果核酒店正矗立在面前百米之外,适才的炫目,原来是行人红绿灯。此刻天际微微透亮,远处的电视幕墙上显示出时间。
4点58分,这是一个新的早晨即将到来前的黑暗。
“原来,这个幻日的终点离果核酒店这么近,就在人工湖边上,我还以为被输导去了北极。Dixie,咱们。。。”我自嘲地笑笑,当回过头去,不由暗暗叫苦,迪姐已不知去向。
盲目地高喊几声,四下也不见回应,我急得连连搓手,只得祭出返金线,哪知一连就连上了,从而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Dixie此刻也站在人工湖边,距离前些天我和女兵谈心的亭子很近,但她也同样瞧不见我。
这个究竟是不是真实世界,还有待考量。因为附近既没车辆也不见行人,连枝桠上的晨鸟欢鸣也没有,仿若一座空城。而我与她能够看见的,正是0514仓库亮着灯。
“没事,理应仍是真实的世界,我瞧见采访车了,就停在大门边侧。”返金线那头发来讯息,迪姐对我的先见之明表示佩服。她说她能感受到时间流逝,也许留给我们只剩下两分钟,一旦逾越了五点整,将再也回不去现实。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因为一轮日出已开始在商务楼边缘露脸,当它完全爬上云蔓,恰好应该是两分钟之后。
“啥都不说了,你我来比赛,看看谁先冲上五楼,抵达终点。三、二、一!”
我撩动双腿,不待一字数完,便向着酒店正门飞奔。沿途静谧得可怕,连零星的狗吠也没有,久而久之,我悟出这也许不是个活人的世界,而它却又真是现实世界。这么矛盾看官们是不是难以理解?其实很好解释。
周遭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动,但凡起先不动的物件全都趴窝在原地,如车辆、树木、公园大门以及远处犀角餐厅蔚蓝色外墙。而流动的东西一件都不存在,好比行人、飞鸟还是电视广告MV。这种特殊视角,在往后的捕梦之手头音解释下,被称为“幽灵视野”。现实里不存在两个我,我的肉体仍在0514的小屋内,而正在狂奔的,是自己出窍的魂魄,因而是见不到任何活物的。而迪姐也是同样,身处在异世界中,与我物质结构一致。
留给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时间,正是她瞎蒙的两分钟,这一系列怪诞的奇妙历险,都在之后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嘴里得到验证。就这样,我很快蹿到果核正门。
“诶?两侧车引道何时被放上了AirDancer?我怎么就不记得有这些东西?”走得近了,我觉出停车场有些不同寻常,那里正摆着四只Tubeman在迎风招展。这件新鲜事物,是老艾在电视上看来的,最早出现在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闭幕式上。当Gloria.Estefan唱响主题曲Reach(登峰造极)时,充气人首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下。
林锐出发去佐治亚后,老艾找人重新做了霓虹招牌,在果核商标旁落下彩蝶家园时,就曾设想在停车场置办几只充气人,因为这东西在空中舞动时很妖娆,夏洛特本地也没几人见过,具有一定的商业广告效果。但是,当头脑发热的他坐回办公椅上一合计,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原因就是缺钱。在98年,它们尚属稀罕玩意,每只底下都需配上风幕机往上不停灌气,光是需要的电力就等于餐厅昼夜营业,更别提每台设备价格都不菲。
因此,这等奇思妙想只在老艾脑海中,如流星般划过,最终也没有实施。而今,为何广场上会飞舞着四只充气人?我毫无印象,不由再度勾连上迪姐的返金线。
“没有,我只瞧见咱们的车了,你专注些,别去胡思乱想,赶紧跑回起点。我明天请你到家来吃晚餐,再重新核对一遍。”现在的她,只关心现实世界,其余都心意阑珊。
我当然也明白,空荡荡的酒店底厅,此刻必然是挤满围观的群众,我们妖瞳所见的环境与实际相违,但总不会无端出现不存在的东西,而且两人里,只有我会看见,这意味着什么?就这般思量着,我很快来到了三楼,便瞧见满地都盘着接驳的插头,那是九频道录制节目时,黑人小哥阿盖下楼从采访车里带上来的。这亦说明,此刻工作帮的人正在楼层之上。
我加快脚步,向着终点飞奔,沿途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缺失了什么。当瞧见老戴丢在垃圾桶里的手套时,方才记起这件忘得一干二净的大事来。当时的侦探走到这里吐痰时,对我和女兵吩咐说,进屋后立即布置黑涡局,挂上返生铃!
也许读此书的看官们,未必看过前传1黄金之骰,那么我有必要说明一下它们是什么。黑涡局是古代某个死而复生的僧侣,在领略冥河长廊的壮美后自创出来的阴九局之一。它针对的不是活人而是死者,当魂魄类的物质闯入它有效范围内,就像跌入炼狱般痛不欲生。这种折磨程度,可以堪比黑曼巴正在作祟。那么,若依旧傻呵呵乱闯,我与迪姐都将误入返生铃困阵被荡得魂飞魄散,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Dixie!千万别鲁莽地直穿大门,该死,我居然忘了起居室里布满了返生铃!”
我立即用返金线射发出讯息,但是心电平静如水,纹丝不动,那头的迪姐没有任何回应!
“该死,闯下大祸了!”我不由暗暗叫苦。这种事谁能想到?起先做这些时,我们是为了提防蓝色女鬼。而今真相大白,0514问题房已被破了,自然Leeann随着幻日一起消失。那么到头来,要结结实实挨这顿板子的,就是苦命的我和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