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升转、九年特赐,改为六年升转,九年特赐,这是降低报酬的做法。
如果还不够就继续降!
不再恩赐,和腹地一样的九年升转,还不够,就继续降!改流放,干不好,别说升回腹地了,干不好直接死在那儿好了。
大明现在已经不是国初了,一个坑三四个萝卜等着,而且对付贱儒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停的降价,但凡是给一点好脸色,就要蹬鼻子上脸,这就是贱儒的秉性,你退一步贱儒要进三步,你进一步,贱儒才会骂骂咧咧,心不甘情不愿的干活。
王崇古在奏疏里说了他的践履之实,晋党。
王崇古作为晋党的最大保护伞,当初用尽全力庇佑的时候,反而是骂声一片,大明军北伐征伐板升,王崇古对内高压,狠狠的清理了一批蛀虫之后,晋党立刻变得老实了起来。
王崇古也有道理,自己是保护伞不假,保护伞能保护一两下就足够了,哪有给保护伞做抗压测试的?
平日里做点生意,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战时通番,那不就是给王崇古做抗压测试?战时通番,王崇古这把大伞,怎么遮掩?
所以,王崇古认为,此次应对最好的手段就是降价,而不是涨价,这和戚继光在五原府的判断不谋而合,这次征召无人应诏,就是朝廷给的太多了,往下降,降到流放,实在不行启动太祖高皇帝的《大诰》!
“先生说,次辅说的有道理。”朱翊钧看着奏疏上的浮票,张居正对降价的一件事,次辅说得对。
现在轮到张居正说这句话了,张居正举了个很鲜明的例子,考成法,套了笼头后的大明百官,行政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大明的行政力量得到了恢复。
笼头,该套就套。
朱翊钧思考了片刻,朱批了奏疏说道:“好办法,下章吏部知道,三年升转改为六年,再次征召。”
一次不行就两次,大明日后还要开拓,但凡是没人应征,朱翊钧就会降价,大不了和北宋将人流放到岭南为官一个套路就是,干得不好,一辈子都别想升回腹地。
“陛下,臣有个疑惑,元辅先生、次辅、大将军是怎么判断出贱儒的目的的?臣愚钝。”冯保作为内相,敏锐的发现,自己有点落后版本了,自己这个老祖宗的位置,如果再不进步,恐怕要被李佑恭给拱掉了。
“啊这个。”朱翊钧思索了片刻说道:“张大伴,你和冯大伴来玩一个游戏,解释这个问题,从一开始,每次只能加一或者两的报数,谁报到二十,谁就赢。”
“张大伴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必赢的办法。”
朱翊钧给张宏写了几个数字,让张宏拿好。
冯保连续几次都输得一塌糊涂,无论是自己先开始报数,还是张宏先开始,只要张宏拿着那张纸条,就必胜无疑。
“这…”冯保有点蒙了。
朱翊钧将纸条摊开后说道:“纸条上写着数字,17、14、11、8、5、2,张宏只要报出其中一个数字,就必胜无疑。”
冯保看着这几个数字,愣了片刻,疑惑的问道:“这组数字是怎么得到的?”
朱翊钧笑着说道:“从1开始报,加1加2不确定,情况有无数种,但你倒着去想,要想报20获胜,你就必须要拿到17这个数字,因为张宏在你报出17后,只能报18、19,伱必胜无疑,要想拿到17就必须拿到14,以此类推,只要能拿到上一组数中的一个,就一定会赢。”
“皇叔昨天拿这个数学游戏,跟朕讲了一套算学的理论,能够解答你的问题。”
“理论,什么理论?”冯保好奇的问道。
“有20阶台阶,每一个台阶上写着数字,你每一步只能能上一阶或者两阶,将每一步的踩的数字列举出来,请问一共有多少种不重复的走法?”朱翊钧笑着问道。
“不知道。”冯保稍加思考,很快放弃了思考。
朱翊钧解释道:“你要是正着想,其实这道题就很难解,但是你倒着去思考,上到20阶一共有两种情况,那就是从19或者18上,那么到20级的走法,就是到19级的走法与到18级走法的和,简单写作F(20)=F(19)+F(18),那么F(18)=F(17)+F(16),最后只要直到F(1)=1,F(2)=2,易得F(20)=10946种。”
“皇叔将这种倒着思考方式命名为递归,正着想的思考方式为递推。”
一个量随着另外一个量的变化而变化,这种关系叫做函数,即凡此变数中函彼变数者,则此为彼之函数,函,信函的函,代表着一种对应关系。
而函数自己直接或间接调用自身的方法,就是数学里的递归,其实就是将一个大型的、复杂的问题,转化为与原问题相似的、较为简单的问题。
上到一阶只有一种走法,上到两阶有两种走法,那上到三阶就是F(3)=F(1)+F(2)=1+2=3,一共三种走法。
“陛下这一解释,臣就更迷糊了…”冯保愣在了原地,自己是不是该去南京或者去凤阳种菜了?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朱翊钧看冯保一脸迷糊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不是什么玄学,又不是让你当算学家,不必要理解它的内涵,怎么讲呢,翻译翻译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为递推,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天下有道循环不息为递归。”
“更加简单的讲,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谢陛下教诲。”冯保从这个角度去理解问题的时候,立刻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大事化小这种事,他可真的是太熟悉了,这样去思考,理解就明白了,递归不是大事化小,而是大事变成小事,小事变成更小的事,挨个去解决,并且利用已有的制度去实现政令的思考方式。
贱儒们不肯前往,不是不想获得特赐恩科进士,不想三年升转,而是讨价还价。
“王崇古还是擅长奇招,先生还是擅长大道之行。”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的浮票,也不得不感慨,两个辅臣的风格,完全不同。
王崇古擅术,张居正擅道。
张居正提供的方法是:整饬学政,为开拓专门委培学士,建立一套类似于海事学堂办法,防止日后再有这种幺蛾子事,朝廷委托学院培养,如果学士培养出来违约怎么办?
在封建帝制的年代,违约,那是抽皇帝的大嘴巴子。
只有海瑞这样的骨鲠正臣,抬着棺材,基于践履之实的去讨论问题,才能全身而退。
贱儒哪有骨鲠正气,所以,委托培养,就是一个重要补足,专门为海陆并举的战略服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