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烟飘香,清气氤氲。只见屈杉掀开门帘、径直进了房间后,便朝着房内尽头恭敬俯身行了一揖:
“巨子。”
只见那窗前榻上,并膝跽坐着是一名身高八尺、同是玄衣墨徽,两臂皆佩有护具,黑白相间的乌发披散及肱,五官严正有形、神色肃穆,目若垂星,嘴边一圈细碎胡,看着四十来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此刻,正一手抚须,一手捧着部青蓝色封皮的线装书籍在阅读着。
正是当今墨家巨子,杉筠兄妹的养父,及包括他们与一众弟子在内的墨家弟子们的师父——
墨者,修豫离!
“嗯。”
听得一声招呼、修豫离遂放下书籍,微笑向屈杉回应道,“回来了?就你一人?此番行程,有何收获?”
“回巨子,说来话长。”
屈杉应罢,随即走上前去,在巨子面前三尺左右的榻前盘膝坐了下来…
随即,屈杉开始如同当日追上黎太师白真天子仪仗的榑景明般,在巨子面前,将他们一众墨家弟子五十余人此次离开总院、前往寅城的一整趟旅程,尤其是四月三十昼夜的复杂经历,还包括分别后妹妹与众师弟们各自的去向等等,皆详细交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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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他所要说与能说的,远超那日商泽西关竹林中榑道长口中所出的许多。
从他们初入寅城,殷切自荐,被寅侯拒绝了开始…
到打听得李夫子要前来讲学、举办争鸣会的消息,决定暂留寅城以到时参加,一睹高士真容…
到当日从太师与寅侯的交谈中窃听到了那个严重的消息与秘密,当夜又得到神秘江湖势力“铉影阁”、天门山两位道长及渊国医家风氏的协助,四路出击、伏击寅侯、一招制敌…
直到最后,从寅侯口中得知了比太师所言更为夸张的那个、足以制住墨家的,也是他专程赶回来一趟只为求证的古早机密。
一番长谈下来,屈杉所知全部,便皆已告知了巨子。
“…如上,便是这些。”
屈杉禀报道,“还请巨子…解释弟子疑惑,寅侯所言是否为真?巨子知晓多少?还有,当下情形,墨家接下来该要如何选择、走何道路,也请巨子深思熟虑、早作决断。”
“嗯…”
对面的修豫离,从头到尾皆抚须深思、眉头紧蹙的在认真倾听,听完了最后一句,终于也点头应了下来。
接着,房中静默无声。
屈杉并不急躁,且也完全明白对于上述事件,以及他的询问,巨子一定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思考、犹豫才足以作出决断,遂是也只低头静候、不作催促。
修豫离则是抚动密须,深思良久…
二人长久无话,就此沉默了有好一阵。
……
“唉——”
等了许久,巨子开口出来的第一句不是叫他名字、不是摇头否认、不是平静作答…居然,是一道哀声长叹!
顿时,令得屈杉是也眉头紧锁,心中是有了万分不详的预感。
“屈杉。”
修豫离神情凝重道,“你与那‘铉影阁’配合,防患未然,先下手为强。虽说颇得一番我墨家昔日风采,也保住众师弟妹安全,然…却是如实,陷整个墨家于不益了,你明白吧?”
“明白。”
屈杉严肃答道,“弟子清楚自那夜后,墨家在乐国将再难自处。但危机临头,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巨子但有任何责罚,只管由弟子一人承担便是。”
“不…早已不是‘责罚’可以解决与弥补的地步了。”
“责罚,从来只是例行规矩、维持权威,对解决事情是毫无助益的。”
修豫离摇头道,“如今,我等已经招惹了寅侯。我如不对你五十人作出责罚或逐出墨家,那等同于直接与寅侯表示敌对。”
“而你需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方今大争之世,先且不说什么七国已只顾相互攻伐、早已无我墨家思想一席之地了。光是那寅侯,他只需一时兴起了,举兵来将我墨家学派整个铲除,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反掌之劳而已。”
“而倘若墨家被灭,六国以及百家,是不会对墨家伸出援手、讨伐寅侯的。只因出兵乐国、劳师远征,对他们而言并无任何利益。”
“方今天下,没有信义,一切皆是一个‘利’字。”
“利己,利家,利国,利天下。唯利所驱,唯利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