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一样的雨夜,湿淋淋的、昏暗的。他的胸腔内死寂、冰凉,像是雨水灌了进去。
闪电晃亮对面的人的眉眼,漆黑冰冷的眸光,他从这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狼狈又苍白,怪物一样。
裴远尘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许然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至少现在不会。
但好像离不开这个梦境。
“许然……”他的嗓音很低很艰涩,被淹没在雨夜里,对面的人不为所动。
裴远尘垂眸看着许然手上的匕首,雨水落在上面,又从刀尖滴下。
看得出来很锋利,稍稍用力,就能剥开血肉。
他抬起头,问:“你想杀我吗?”
梦里这个许然不说话,裴远尘有些失望,是对自己失望。
如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竟然有这样的隐忧吗?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摸到自己的胸口,被刀划开了,伸手能碰到心脏。
早就枯竭的心脏。
现实中这样的伤势不会让他死掉,但如果把里面的心脏掏出来呢?
他没试过,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真的把心脏掏出来之后他依旧活着。即便已经不会跳了,他还是固执地将它护在身体里,浪费能量去骗一骗自己。
昏沉沉的雨夜,像是要洗刷掉什么东西,裴远尘眨了眨眼,睫毛被雨水打湿,眼前是模糊的。
面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原来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大部分时候,对面这个人都是看不清的。
有的梦境里他觉得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形状像父亲的,有的梦境里他觉得匕首刺进胸口的那种轻缓又柔软的力道像母亲的。
这是第一次能看见对面这个人的脸。
梦境真是总能最精准地找到他最恐惧的东西。
从前那些一模一样的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甚至知道这把匕首还有多久能捅进来,然后他就会醒。
这两三年的梦里,他都只是麻木地等待,不再像最初梦到时一样做没有意义的、多余的事情。
但今天,他执拗地看着对方,小声问:“它就是不跳,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不能和别人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在匕首再次刺进来的时候,他往前走了一步,狠狠地咬了一下对面这个人的唇,泄愤一样的。
雨丝落进眼睛里,他被刺激的闭上眼,所有的情绪一起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