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荣工程师这个时候不能表态，一是他并没探到师捷副院长的底，到底想用多少钱来维修这套设备；二是涉及钱的问题还是甲乙双方谈比较好。他故意把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尹总只能等着师捷副院长表态。

师捷副院长故作深沉地说：“这个数字有点高，你们再核算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实际上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数字，如果答应快乐，尹总一定认为要少了。师捷副院长也在学江湖上的套路，这个事说到底也是生意。

尹总答应师捷副院长回去再核算一下，他心里盘算，有啥核算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让多了师捷副院长一定认为他不实诚，让少了又担心到嘴的鸭子飞了。

欧阳玉茹院长听了师捷的汇报，欣然同意了尹总的报价。如果能尽快恢复“气动物流”系统再加点钱都可以，医院现在的经济情况好了，今后的工作方向就是节能减排、减员增效。

尹总回到宾馆，没有从事情本身考虑问题，他在揣摩师捷副院长的心理底线。他全面衡量以后，还是定格在了二十八万元，这个数字既给了师捷副院长的面子，又可以稳稳地赚一笔。

师捷副院长焦急地等着尹总的信息，他让黄建荣工程师过去催催。他最担心的是由于自己的讨价还价，让尹总以为医院没有诚意。

两家在你来我往以后，以二十八万元成交，师捷副院长代表医院和尹总签了合同。

师捷副院长想让黄建荣工程师帮着医院监督尹总他们施工，但黄工程师说公司还有重要的事就推脱了。师捷副院长只好自己带着工程部经理郑伟和见习主管于幼聪监督施工，实际上还是把监督工作交给了物业公司。并不是医院后勤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师捷副院长实在担心他们给施工单位制造障碍从中揩油。

师捷副院长了解到，过去他们一直这么干，领导派他们监督施工，然后领导就静候他们的孝敬，形成了利益链，搞得到医院施工的单位苦不堪言。

尹总从北京调过两个技工，技术问题自己把关。青城县人民医院这套系统的主要问题在控制系统，由于当时不是专业人员操作，管道堵了以后他们就在控制系统上找毛病，结果把控制系统捣乱了。

尹总让郑伟带几个人和北京来到技工一道，把全院的“气动物流”管道的转弯处都拆下来重新组装，因为但凡堵塞都在管道的转弯处。他和于幼聪维修控制主机，这是个细活。于幼聪也愿意做这件事，今后接过来不可能总是让尹总派人过来维修，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上不是更好吗。

到了中午该吃饭了，尹总对郑伟说：“中午带上你的员工一起吃饭，你们辛苦啦。”郑伟为难地说：“领导有交代，不能占你们的便宜，否则将受处理。”

尹总马上就明白了郑伟的意思，于是冲郑伟点点头，那意思是，“明白了”。郑伟装着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叫于幼聪和两个技工回去吃饭，下午两点准时过来继续干活。

经过一周的努力，整个“气动物流”系统就整修完毕了。尹总把施工情况和师捷副院长作了汇报，然后说：“还有两件事需要医院配合，一是对各工作站的护士进行培训，包括所有班次的护士、和全体护士长；二是医院安排专人学习操作，员工要求是工科的大学生，主要是这套设备比较精密而且价格不菲。

师捷副院长满口答应了尹总的条件，他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仅是技术问题。一旦设备正常运行，将有近五十名职工下岗或者转岗，如果运行不畅影响了医院正常工作，到时候一定有人出来说事儿。

师捷副院长决定接受电梯工转岗的教训，在请示了欧阳玉茹院长以后，让纪媛通知护理部主任马晓丽和全体护士长，上午十一点到会议室开会。

师捷副院长这次会议不是解决技术问题，而是解决思想问题。三年前“气动物流”系统之所以“搁浅”，显然是有人不想让它正常运行。

会上师捷副院长先宣布了两条纪律：第一，任何人不得因任何理由宣传“气动物流”的负面信息；第二，如果全员培训以后，出现操作失误，医院将视情给予处分。如果发现有人故意不当操作而造成损失的，医院将严肃处理直至开除。比如传输桶密闭不严造成纸质化验单散落管道，造成系统堵塞等。

然后他说：“‘气动物流’是医院的长远大计，关乎着医院的发展和全体职工的奖金，一定要高度重视。”师捷副院长故意将奖金这两个字加重语气。因为职工想不了那么多，那么远，只要和自己有关就当回事，不然就是耳旁风。

他接着说：“护理部和护士站要认真考察这些运送员工，谁招的谁把关。人事部将每个护士站的招工名额传给护理部，医院负责考核录入。

会议很简短，俗话说，“问题越严重，说话越少”。会议一结束，大家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如果我们能决定哪个人的去留，那我们可就厉害啦”。显然她们对师捷副院长关于招工的问题不以为然，或者就是在笑话师捷的天真。

果然刚回到办公室纪媛就递过两张字条，一张是纪晓红副院长送来的，一张是翟志国副院长送来的。上面密密麻麻的一长串名单，不用问就知道是运送团队想留下来的名单。

师捷副院长没接字条，更没看字条的名单。他主意已定，不管是谁，一定按规矩来，那就是公开考核录入。

每天师捷副院长都是医院领导、机关最后一个离开医院的，今天也不例外。当他穿过医院大院走到家属院门口时时，在朦胧的夜色中，一个白衣少女从他身边闪过，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那个白衣少女什么都没说，伸手把一个信封塞到师捷副院长的上衣兜里，然后闪电般地离开了。师捷副院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就不见了。他没展开信封就知道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他忙转身回到了办公室，把信封放到办公桌上才又往家属院走去。

他不能把信封带回公寓，因为那里面一定是钱和与钱相应的要求。送信封的人比那些写在字条上的名单要可怜，她没找到自救的人际关系，才冒险走这步棋。

师捷副院长没有怨怪任何人，这不是哪个人的问题，社会风气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