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武道:“你不用这么惊讶吧。我前面不是跟你说了嘛,即便我原本是秦国之人,就算已经在石家祠堂准备认祖归宗了,但最后还是被人一掌打晕了过去。”
“我以为你前面就是在说笑啊。”姜隐道。
石武哈哈笑道:“我说假话的时候你们个个当真,我说真话的时候你们又当我是在说笑。”
姜隐感兴趣道:“是靠山王石昱出的手?”
石武回道:“这可是你猜到的啊,我可没在背后说人坏话,不过这就是事实。”
姜隐道:“盛德帝当年说过,石昱这人遵循王道,当初我能上位也有他儿子石齐玉的一份功劳。没想到他在家事上竟如此偏私。”
石武道:“我阿大爷爷说过,人终究只是人而已。”
姜隐琢磨着石武这句话,点了点头道:“你阿大爷爷是个人才。嗯?阿大?”
石武道:“嗯,点杀剑阿大!”
姜隐想起来道:“我刚刚听到金为时就觉得耳熟,现在你又提**杀剑阿大我就全想起来了。当年石昱召开武林大会,最后点杀剑阿大和你所说的无幽谷谷主金为不都是被他杀了么?”
石武回道:“我阿大爷爷确实因那场武林大会而死,但石昱还不够资格杀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夜,金为在我面前以我阿大爷爷的鲜血淬体。我发过誓,一定要杀了金为!”
“后来呢?”姜隐问道。
石武叹了一口气道:“后来我寒疾发作,又得知我阿大爷爷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上,我就在半夜离开了石家。那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光,不仅要跟饿狼抢我阿大爷爷的尸体,还要被尸王宗的长老威胁跟他已死的女儿成阴婚。最后我即便跪着求他们了,他们还要将我阿大爷爷的尸体炼化成丹。我当时心死如灰,想着要是有人可以来帮我夺下阿大爷爷的遗体,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隐追问道:“最后有人来救你了吗?”
“有的。虽然唐仙人目的也不单纯,但他起码跟我明言了是九死一生,我也是自愿答应的。所以最后我是靠着将自己卖了才夺回了我阿大爷爷的遗体。”石武转动着酒杯道。
“那一年你多大?”姜隐问道。
石武道:“刚刚十一。”
姜隐不敢想象那时候的石武是多么无力又绝望,他对石武举杯道:“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石武与姜隐碰杯道。
姜隐为石武添了一杯酒道:“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想顺带认祖归宗?可否要我助你?”
石武摇头道:“石家除了我爷爷石远海和我一位姐姐外,已经与我再无关系了。我想看看我爷爷后就带我那位姐姐走。”
姜隐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石武道:“石武,石老爷子在去年就过世了。”
“什么!”石武握紧手中酒杯,不敢相信道。
姜隐道:“是真的,石昱后来还上奏让我追封石老爷子为镇安侯。”
石武想起自己初入石家,人人都因为利益关系而对他虎视眈眈,甚至怀疑他不是石临涛之子。只有石远海一人不管一切地站出来保他,给了他丹药还让他认祖归宗。石武神色黯然,喝了一杯酒道:“终究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么。”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姜隐也饮下一杯道。
此时石武点的第二道菜香酥凤尾鱼干上来了,可现在即便是天上美味石武都难以下咽。
姜隐知道石武无心进食,他问石武道:“你还能是秦国之人吗?”
石武平静道:“更不可能了。”
姜隐可惜道:“我没有朋友,今天能有你这半日可以说话的朋友真是难得。”
“有时候,半日的朋友就够了。”石武给二人再次斟满酒杯道。
姜隐点头之后与石武碰杯道:“敬你我这半日的友谊。”
“敬这半日的友谊!”石武同样说道。
数杯下去,石武果然如他所言地醉倒在桌上。
看着呼呼睡着的石武,姜隐是又惊奇又好笑。还好石武事先就跟蝎菱和丁羽说过了,不然他们二人真的要去怀疑是不是开元帝在酒菜里下了毒。
等石武被丁羽和蝎菱扶去偏殿休息后,姜隐一人在万和殿的重檐上与月色对酌。
忽然,一腰间插着一根银色鱼竿的枯槁老叟出现在重檐之上。他见开元帝不曾去吃那一盘香酥凤尾鱼干,就问道:“陛下可否将这盘鱼干赏赐给老朽?”
开元帝看了看那老叟道:“烟波客前辈要吃尽管拿吧。”
烟波客也就不客气地以银色手套抓着那些香酥凤尾鱼干吃着,吃完之后还打了个饱嗝。
开元帝道:“烟波客前辈,你见过这风暖?”
烟波客道:“见过。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被那入宫的刺客背着。”
“哦?原来是他们!”开元帝想起了看过的一卷宫中秘档,说是八年前有个刺客要闯出皇宫,突破重重包围之后就差一道城墙时又被拦了回来。而后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一头血色怪物,那怪物屠杀了数千黑甲军,最后于秦宫禁地不知所踪。
烟波客道:“点杀剑阿大是不是那怪物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很强,以石昱的本事确实杀不了他。”
开元帝道:“你说盛德帝的死石昱会不会也有参与?”
烟波客道:“依我看来石昱没有那个胆。不然他当年完全可以选姜鑫。”
听烟波客提起姜鑫之名,开元帝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而后才再次送到嘴边喝下酒水。开元帝缓缓道:“很久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烟波客自知失言,躬身道:“臣知罪。”
开元帝摇头道:“前辈无需自责。您是盛德帝留给朕的护身符,就连盛德帝的尸首都是您背回来的。朕怎会因一个名字而怪罪您。”
烟波客想起盛德帝,感慨道:“臣老了,只想这次守好陛下后就退隐回乡。”
开元帝道:“前辈也要走了吗?”
“陛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烟波客道。
开元帝道:“前辈何时动身?”
“等陛下与那蝎仙少主的帝约结束之后。”烟波客回道。
开元帝道:“多谢。”
“陛下言重了。”烟波客说完便再次隐没于黑暗之中。
开元帝看着天上明月,笑着道:“石武,虽只有半日,但有你这倾吐心声的朋友真是好啊。以后这里便叫做隐武居吧。”
此后数十年,每当秦国遇到难事之时,开元帝都会来到这隐武居上独酌。这一惯例也被后续历任秦帝延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