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听容衍的话,让祝筝终于记起了他们的关系,方才她甚至没机会想起他是公仪休的师父,也忘了去想他们是不是沆瀣一气。
后面谁又说了什么,祝筝都不知道了。重新见到公仪休的第一面,就让她完完整整地想起了当初他是如何把祝家的人杀了个干净。
她闭着眼睛,耳边充斥着倒在雪地里时杂乱的马蹄声,混着绝望的哭喊渐渐远去,全变作嗡嗡作响的耳鸣声。
其实祝筝一直都想不明白,祝家已是凋零之势,对夺嫡毫无助力更毫无威胁,公仪休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这样赶尽杀绝。
如今想来,也许不需要什么理由。
恰如金香楼里的这些人命,在太子眼中轻贱至此,不过是可以随时踩死的蝼蚁罢了。
风撩起车帘,鼓起一阵明亮的光。
祝筝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身上盖了件披风。
她的肩背被容衍环着,眼前被大片的银绣填满,绛紫色为底,团绣的麒麟纹雅致风流,象征着与皇室平齐的殊荣。
祝筝突然坐直,伸手外推,与容衍拉开了距离。
马车很是宽敞,可她方才是被拖上来的,根本没机会坐好,就被容衍按在了怀里,她身上遍布脏污的衣裙,在他那件华光四射的绛紫色衣袍上洇开一片深痕,是一片环抱的形状。
容衍目光沉沉,“今日之事,是我管教不力。”
一言之下,足见亲疏。
祝筝张了张口,心里堵了很多话,却不知道能问他什么。好像瞬息间,这根曾属于她的救命稻草又离得那样远,飘向了遥远的对岸。
两人各有所思,只剩静静对视着,直到外头驾车的车夫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大人,往哪儿去?”
“越兴桥头。”却是祝筝接了话。
越兴街口离镇国公府不远,离祝府也不算远。
容衍眉峰微低,意味不明地看向祝筝。
祝筝很怕他这样的眼神,盯着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但她不敢露怯,祝筝心中好似明镜,容衍到底是公仪休的老师,比之乖张狂恣,肆意妄为的公仪休,不显山不露水的容衍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没多久,马车在桥头停下了。
祝筝微微侧开脸,没有再看他,“有劳太傅大人出手,我先回去了。”
人已经站起身,手腕却还被容衍握在手里,她挣了两回,容衍才缓缓松开。
“那个地方,以后不要再去。”
祝筝无言地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