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记起他刚来到盛京时,和祝筝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大,或许更小些,公仪伏光专门给他辟了一处行宫。
此后他被困在朝堂之上,恰如祝筝被困在祝府之中。她找到了翻墙出去的办法,而他的墙……独矗于雪原之上,寂静荒芜,连半点微风都不能吹进来。
四方的天空里再没有成须山,修道的日子像是上辈子的事,在青瓦檐下见过的风霜雨雪,与那个竹牌上刻着的名字一道,成了日渐斑驳的旧日残痕。
他比谁都清楚,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师父允诺公仪伏光的,“保他爱子顺利继位,保大雍社稷安康,天下太平。”
于是他也说,“为了天下太平……”
没说服流风的那个理由,真的说服过他自己吗?
他这条捡来的命本就了无牵挂,背负这些从无怨意,也知须拼尽全力。
但夜深人静时,容衍总会独自望着月亮出神,惨白的月光照亮这片陌生的土地,他的一己之力,如此杯水车薪,如此微不足道,这里的一切都似乎与他毫无干系。
社稷安康,天下太平,究竟是什么,师父没来得及向他解释,他只有在圣贤书上找出刻板的答案,叫人觉得空泛虚无,不甚实在。
可如今,容衍想,也许他能给出一个新的注解,世上有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小姑娘,因他的一些助力,而多出些自在和快活,可以去看花看草,去读诗追风。
即便不是为了师父,不是为了公仪皇室,他有了别的理由,说服自己做的这些,或许都值得。
四季一轮去一轮回,对容衍来说,不过是一日叠一日,没什么分别。
对祝筝来说,却是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
她很有劲头地去找生活的趣味,四季在她这里鲜活分明,连带着容衍也分得一份生机。
这份丝丝缕缕的生机逐渐盘拢扎根,抽条生叶,似乎也能在冰天雪地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