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含玉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辩驳道:“怎么就不痛不痒?我心匪石啊刘伴伴,你可不能学我父皇那般不管不顾的,今年五月初五,要是朝堂之上传来你死在黎谷平原的消息,离史之上就不会出现‘大离山河寸土未失,衮衮诸公因何垂泪?’这样的豪言壮语了……”
刘传玉只是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陈含玉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从来都知道陛下是好孩子,只是有些顽劣,但如今,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三十二的元童可以是孩子,但二十六的你不行,我走之后,还望陛下戒骄戒躁,励精图治,以国为本,驱除狄夷恢复中原,与民更始。”
陈含玉居然使性子自轻自贱道:“可我们离朝本身也只是比北狄能靠南些的狄夷罢了。”
刘传玉摇摇头,“离朝百年,而今能用士,行中原之道,理当为中土之主也,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如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寰区,垂庥奕世。”
说着说着,刘传玉忽然一愣,然后赧颜一笑,“这话不该我这老太监说的,想来这些年,陛下从储君到国君,从慈庆宫到乾清宫,这等论调,已经叫耳朵头听出茧子来了。”
陈含玉却是眼眶微红,摇头道:“何肆那小子有一句说得不错,只要是刘伴伴说的话,我也都想听、愿听、会听。”
刘传玉欣慰一笑,说道:“那老奴就斗胆多说一句了,我走之后,陛下切记小心提防袁饲龙,此人不可任用!反倒是那位极人臣,封无可封的内阁首揆姜玉禄,可以亲之任之,离朝罕有的上柱国头衔,生前授予少之又少,死后追授倒是大方,可他是个不想名垂青史的,读书人死当谥文正,但他偏不在乎,死后即便给个恶谥都没关系,活着的时候,得捧着,这话,也是太上皇说过的。”
陈含玉点点头,“我知道了。”
刘传玉更着道:“陛下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该称‘朕’了。”
陈含玉摇摇头,“等父皇回来,我这皇帝还给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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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玉却是一脸严肃道:“天位已定,岂能儿戏?陛下以为是击鼓催花、曲水流觞的游戏吗?”
陈含玉愣了愣,这才点头,关切问道:“刘伴伴打算什么时候去关外?”
刘传玉回答道:“等此间事了吧,在此之前,老奴还需要先去一趟江南道越州府。”
陈含玉瞥了眼何肆,问道:“是因为那小子?”
刘传玉点了点头,“他有一颗血食留在越州贺县的杨氏镖局,托我去取回来,却是打算给李嗣冲用的,还要请一位帮手。”
说起李嗣冲,陈含玉问道:“永年他伤得怎么样了?”
刘传玉笑着反问道:“陛下难道没有叫元童去偷偷看过?”
陈含玉面色微红,没好气道:“你们这老的少的,一个个都不叫我放心。”
刘传玉又说,“李嗣冲也是个可以登坛拜将的。”
陈含玉点头,说道:“我已经给他擢升千户了。”
刘传玉说道:“还是有点低了,他也是从龙之臣,登庸纳揆,不拘一格,才能安抚人心,这点陛下做到了,但是不过大气,须得有一两个大过天的德不配位的官衔横空出世,才叫那些没有被提报的人看到,叫他们抓心挠肝,疯魔似地盼着沿才授职。”
陈含玉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刘伴伴,听君一席话,我才觉得元童这个秉笔太监比你真是大不如啊。”
刘传玉笑了笑,说了句违心话,“我三十二的时候,还不如元童呢。”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