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团团长王德才战战兢兢地将脑袋伸出断墙,举起望远镜看着城外大路上的鬼子。
身边的一个营长惊呼道:
“小鬼子在抓老百姓,狗日的这是想要做什么?”
保安团的军官和士兵全部都探出脑袋,胆战心惊地看着射程外的鬼子。
只见小鬼子抓到了10多个百姓,将他们双手捆绑,然后命令百姓面朝芜湖城跪下来。
在保安团弟兄们疑惑不解的时候,有鬼子士兵往百姓的身上套麻袋。
紧接着有一个小鬼子往麻袋上浇汽油。
王德才紧紧的攥着拳头,心跳越来越快。
周围保安团的弟兄们瞪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不愿意去相信。
那些可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啊,小鬼子难道真的凶残至此?
一个鬼子军官示威般的站到了最前方,然后他不疾不徐地划燃一根火柴,挑衅地看了城头一眼,将燃烧着的火柴丢向套在麻袋里的老百姓。
“呼!”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十几团火焰在地上打滚。
日军士兵围在周围,放肆地大笑着。
城里保安团的士兵们个个头皮发麻,全身颤抖不已。
一些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得屎尿齐流,瘫倒在地上。
昨天日军飞机击毁了德和轮,导致几百人死亡,保安团由于离得较远,弟兄们没能亲眼所见。
之前只是听说小鬼子无比凶残,对老百姓火烧活埋。
大家将信将疑!
今日亲眼所见,被吓得失禁的人不在少数。
被烈火焚烧的老百姓在凄厉的哀嚎着,但是小鬼子却能站在不远处哈哈大笑。
他们还是人吗?
简直比魔鬼都要可怕!
江南之地承平日久,之前打仗死的也都是一些当兵的人,没想到这次却是直接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没有一个人逃得了。
保安团名义上是一个团,但是实际不足800人。
这些人全部是芜湖本地人,过去有的是警察、有的是青皮打手、有的本本分分、老实巴交的农民。
他们基本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手上的枪倒是能打响,但是准头全无。
城外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空气中似乎也传来了焦糊味。
所有人脸色惨白,额头不停的冒着虚汗。
一营长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哥,小鬼子实在是太凶残了,如果被他们抓住,还不得开膛破肚,死无葬身之地。
弟兄们连枪都拿不稳,这可怎么办啊?”
二营长也挪到王德才身边,用口水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说道:
“前日从芜湖登陆去打小鬼子的川军怎么也有两三万人吧,这些天回来的怕还没有1000人,小鬼子已经打到城下了。
两三万川军都不是小鬼子的对手,咱们只有这点儿弟兄,怎么可能守得住偌大的芜湖。
大哥,走吧。
现在出现的只是鬼子的前锋部队,等到他们开始攻城,弟兄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保安团弟兄的家人都已经转移到了江北,大家逃跑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王德才紧紧的攥着拳头,如若不这样,他的身体会止不住的哆嗦。
又有人低声说道:
“大哥,小鬼子有几十万大军,他们的目标是金陵。
现在东西南三面都有鬼子,要撤退只能过江,如果一直耽搁下去,等到江对岸也出现小鬼子,那弟兄们死定了。”
王德才转动脑袋,他看到了众多脸色发白,身体打摆子的弟兄。
收回目光之后,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军装,喃喃说道:
“如果我们逃了,城里的两万多百姓怎么办啊?”
“管他的呢,反正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一营长早受够了从下游逃难而来的那些外地人。
二营长勉强能够猜到王德才的心思,说道:
“大哥,咱们走之前可以放火烧了城隍庙,让大家都知道小鬼子来了啊,由他们各自去逃命吧。”
王德才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摇头。
“放火可以,但是烧城隍庙,得罪城隍老爷……怕是……”
一营长一下子站起身来,
“大哥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弟兄们可不想死。
你带弟兄们先走,老子带人去烧了山顶的芜湖中学。”
芜湖中学的位置高出主城区,火势起来之后全城都能看到。
心里的最后一丝愧疚打消之后,王德才立刻带着保安团的士兵奔向码头。
那里有保安团提前藏好的船只,可以过江。
不久之后,芜湖中学的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滞留在城内的百姓全都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大火。
保安团趁势大喊小鬼子打来了,人群立刻向下游逃去。
龙山阵地上。
二团团长张国海看着大路上黑色的人潮,皱眉说道:
“全都是向下游逃跑的百姓,看大家如此惶急,鬼子前锋应该已经到了芜湖。
奇怪,我们为什么没有听到枪炮声,按理来说保安团应该已经和鬼子交上火了。”
大路上是密密麻麻的人潮,就像蚂蚁搬家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副团长黄永明放下望远镜说道:
“侦察兵还没有回报,就算鬼子前锋到了芜湖,人数肯定也不多。
这么多的老百姓,全部涌向当涂,师部的压力很大啊。”
张国海转身说道:
“小鬼子的推进速度很快,让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
另外,将难民蜂拥的消息上报师部,让他们有一些准备,不要出乱子。”
“是!”
李定国、田金水、罗文、周万廷、陈大壮等人趴在战壕上,远远的看着公路上多到数不清的难民。
弟兄们的脸色都非常严肃,有人紧紧的皱着眉头。
话唠的田金水嘟哝道:
“看到了吧,如果不当兵,如果手上没有枪,小鬼子来了只能任人宰割,连反咬一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姥姥的,这么多的人里肯定有不少的年轻人,大家三个换小鬼子一个,那也够狗日的头疼。
可是现在却只想着逃命,唉……”
两个老兵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这样的场景他们见得多了。
新兵罗文和周万挺脸色发白、口中发苦。
连里的指导员大声地做着战前动员。
“弟兄们,同志们,战友们,你们都看到了吧。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或许就有咱们的兄弟姐妹,看到他们惊惶无措、看到他们哭天抢地,我的心也在跟着痛啊!
我们经受过良好的训练,如果要逃跑,跑的速度肯定会比下方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的速度更快。
可是我们能跑吗?
不能!
在军人的身份之前,我们首先是儿子、是大哥、是丈夫,我们都有要守护的人。”
指导员的话非常具有感染力,新补充进来的新兵神色渐渐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