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的炮兵与师属炮兵被重新编组为三个炮兵群,其中两个炮兵群部署在前线,负责直接瞄准射击,支援第一梯队的两个团突破敌军前沿;而师炮兵群则位于二线,主要任务是压制敌方炮兵,并支援纵深作战。
12月31日下午16时40分,汪洋师长通过电话联络系统发布了总攻命令,随即展开炮火准备。34门直瞄火炮采用“重复射击”方式,对敌军正面2公里范围内的40个火力点,进行了毁灭性打击,摧毁了敌军前沿80%的目标。
率先冲出阵地的是扫雷班——第346团第4连3班。班长张财书战前在决心书上写道:“我保证完成党交给我们的排雷任务。钩子断了,用手拉;手断了,用脚踢;脚断了,用身子滚也要为突击部队开辟一条通道!”
张财书比冲锋部队早20分钟出发。他只有20分钟,这个时间是炮火准备和步兵冲击之间的短暂一瞬,他要在这个瞬间尽可能多地扫除冲击部队将要经过的道路上的地雷。
由张财书、赵振海、金玉山组成的扫雷小组,每人手持一根一丈多长的木杆,冲下了山坡,立刻受到对岸密集的机枪子弹的拦截。三个人不顾一切地冲过60米长的开阔地,一头扑倒在一个沙丘上,没有伤亡。
张财书在沙丘上探头看去,江边一片平展的沙滩就是敌人的雷区。这里是突破口,部队马上就要从这片沙滩上冲过去。正因为是突破口,所以没有事先在这里扫雷,怕的是暴露突破的位置。
一个小凹地是白天侦察好的。张财书滚到凹地里,把长长的扫雷杆伸出去。
这根扫雷杆的顶端有个钩子,钩住前面连接地雷的钢丝,一扭,几颗地雷一起爆炸了,沙石飞进。硝烟和沙土落下之后,张财书刚要往前爬,发现扫雷杆被炸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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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促地爬了回来,看见赵振海正趴在金玉山的身上大声地喊着什么。金玉山被机枪子弹击中,牺牲了……
张财书抓起金玉山留下的扫雷杆再次冲上去。在第二个扫雷点,他又钩响了几颗地雷。
这次引起的是连续的爆炸,没等爆炸停止,他又冲向第三个扫雷点,但是,他发现手中的扫雷杆又被炸断了。
他又一次返回,拿起最后一根扫雷杆。临走还是那句话:“赵振海!隐蔽好!如果我不行了,你上!”
张财书已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子弹击中,他几乎是跑向了第三个扫雷点。他连续钩响了两串地雷,被钩响的地雷距离他太近,几乎就在他的身边爆炸了,他觉得身下的大地一下子陷进去,然后又被弹向天空。
他的左腿和右手已经没有知觉,脑袋发胀,嘴里咸咸的。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寻找扫雷杆,举起来的是半截木棍。“赵振海!赵振海!”他声音嘶哑地喊,“上!上呀!”
没人回答。赵振海卧在沙丘上,已经牺牲了。不是赵振海不懂得隐蔽自己,他是为了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张财书扫雷,故意明显地暴露了自己。
这时,我志愿军更猛烈的炮击开始了。
17时,火力急袭信号发出,随之猛烈的炮火压制了第一道堑壕内及其附近的敌方有生力量。
三分钟后,所有炮火集中瞄准突破口进行猛烈轰击,同时对敌方炮兵阵地实施压制,令其无法发射任何炮弹。
张财书知道,自己的部队就要开始冲击了。连长说过,冲锋前有三分钟最猛烈的炮火准备。如果不能把地雷扫干净,将有无数的战友倒在这里。
他往前看,布在冲锋道路上的那一串串地雷,细细的钢丝在炮火刺眼的闪光中一闪一闪的。张财书把手上的木棍向那钢丝扔过去,地雷没有爆炸。
17时04分,一串信号弹升起来了。战友们冲锋的呐喊响起。随着炮火支援的紧密协同,116师的步兵发起了冲锋。
潜伏了将近20小时的战士们从堑壕和掩体中跃出,不顾零下二十余度的严寒,踏入寒冷刺骨、齐腰深的临津江,开始徒步涉水前进。
12月,正是朝鲜一年中最冷的时期,一位住在临津江边上的朝鲜向导说:“我在这里住了40年,从未听说过谁敢在这个时候涉水渡江。”
志愿军没有任何的渡船和摆渡设备,战士们义无反顾地踏入冰水混合的江中。极寒的冰河在疯狂消耗着战士们的体力,不幸中弹的战士几乎立刻就被江水卷走。
然而,这根本不足以阻挡志愿军勇士们的脚步,在满天的枪林弹雨中,战士们争先恐后地冲向临津江南岸。
张财书听见了冲锋的号角,战友们的呐喊在身后已经清晰可闻。张财书突然把身体横过来,向那些地雷,滚过去……
战后,身负重伤的张财书荣立一等功,所在3班被授予“扫雷英雄班”称号。
17时08分,左翼346团第1、第4连队奔跑着越过冰封的江面,迅速歼灭了残余火力点内负隅顽抗的敌军,成功夺取了临津江南岸的登陆场地。
17时14分,右翼347团的第5、第7连队徒步涉水穿越齐腰深的临津江,顺着雨水冲刷出的沟壑攀登悬崖,成功攻下敌人的前沿阵地。
李奇微曾吹捧为“铜墙铁壁”的临津江防线,116师仅用十分钟便轻松突破。
经过一整夜的激烈战斗,1951年1月1日的黎明前,当东方的地平线上还未露出第一缕曙光时,116师已顺利突破敌军防线,深入敌方纵深达15公里。
116师的战斗,于1950年12月31日下午16时40分打响,至1951年1月1日凌晨6时结束,仅用14小时便完成了夺取要点、控制道路、歼灭敌军的战役突击任务,共毙伤俘敌1049人,缴获各类炮32门,各式枪械289支,以及汽车4辆。
第117师迅速展开行动,承担迂回任务,从第116师左翼投入战斗。至1日凌晨5点前,接连击破前方敌军的五次阻击,推进至纵深15公里,绕道至东豆川里以南,成功切断了韩伪1师和其右侧韩伪6师的联系。
1951年1月3日,116师347团攻占釜谷里,重创英军第29旅皇家来复枪团,大部分敌军被歼灭,击毙600余人,俘虏60余人,并缴获大量汽车和坦克。但347团在战斗中损失惨重,随团指挥作战的116师参谋长薛剑强不幸牺牲,团政委任奇智与参谋长王如庸也均重伤。
1月4日,116师348团率先攻克汉城,成功进驻南韩总统府。紧接着,348团迅速向“三七线”推进,顺利占领水原。116师展现出非凡的机动能力,以惊人的速度突破敌军防线,向敌后纵深突击100余公里,成为志愿军中作战纵深最远的师。
1951年1月6日,志愿军司令部和政治部发出通报,对这场战斗给予高度评价,认为116师这种认真负责、英勇果敢的战斗作风,值得全军学习。第39军授予第116师第346团第1连、第4连和第347团第5连、第7连“临津江突破英雄连”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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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1月25日,116师副师长张峰参加了在君子里志愿军总部举行的中朝高级干部会议,并做了该师突破临津江战斗的经验介绍,受到了大将军、金日成首相以及其他志愿军高级首长的一致好评。
志愿军副司令员陈赓将116师的突破战斗总结为“三险三奇”:
一是突破口选得险,但很奇,即敢于把突破口选在临津江弯向敌方的地段,一反兵家的常规,出其不意而制胜。
二是进攻出发阵地选得险,但很奇,即大胆地把近8000人的进攻部队和武器提前一天隐蔽在进攻出发阵地上,而没有被敌人发觉,起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
三是炮兵阵地选得险,但很奇,即大胆地把50余门火炮设置在距敌前沿300米处进行直瞄射击,准确地摧垮了敌人的工事。
刘伯承在创办南京军事学院时,将这一战例纳入战役系的教学内容,并称这场战斗可以“打个满分”。中国军队总参谋部也将这次战斗视为师级进攻的典范,印发材料供各大院校和部队学习。
历史既能激发情感的力量,也能赋予理性的启迪。
70年后,再次回顾第39军116师突破临津江之战,缜密的作战筹划、充分的战前准备、指挥员高超的指挥艺术,和部队官兵高度的军事民主,依然是我军的一笔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