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他向兵团报告反击失利的情况。王近山回电话,提出打与收两个方案让他选择。
以敢打硬仗恶仗着称的王近山都感到踌躇,可见这一仗打到何等艰苦的程度。
不仅是志愿军,美军也很惨。
而美7师伤亡同样惨重,美军自己描述8个营(大约4000人)伤亡2000余人(相当于一半),但中方认为两处高地共消灭敌军8000余人(相当于包括了韩2师)。
10月25日,范弗利特飞抵美第9军军部,亲自指挥在上甘岭方向的战斗。此时主攻的美第7师在12天内投入全师9个步兵营中的8个,伤亡2000余人(美军自己统计,志愿军统计为自己伤亡4000,杀伤敌军8000,含韩军队)。
范弗利特分析战局后,认为这个地方的战斗模式非常像硫磺岛战役,双方逐个阵地、逐个坑道的去争夺,远程火力效果不佳,拼的是只能是有生力量的杀伤,不宜再将美军放在这里消耗了。所以,他下令美第7师撤下休整,主攻部队改为韩伪2师,同时调韩伪6师作为总预备队并负责主攻部队的右翼。
这个命令的意思就是,美国人的命要更值钱,拼人命的仗就交给韩国人吧。
这一操作让韩军当场破了防,韩国在《朝鲜战争》一书中这样写道:
“当时军团的这一措施,立刻激起舆论,给人一种只顾减少美军伤亡的印象,完全不顾前线的韩军死活”。
不清楚范弗里特是怎么想的,但美国的理由确实很有说服力。毕竟,我们美国原本就是为你们韩国而战,现在我们已经攻下了高地,让韩国人来防守,这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韩伪31团老老实实接手了美军阵地,而他们的防务空缺则由韩伪2师32团补上。这一变化很快被我军战士察觉。8连从1号坑道派出的两个战斗小组,连续炸毁了9号阵地的两个地堡,结果发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韩国士兵,瞬间明白美国人早已撤走!
15军45师师长崔建功在指挥所看到,对方黑压压一片一片的人头在炮火掩护冲了上来。突然之间,对方的第二梯队一片大乱,枪声突然在敌人的背后打响。
崔建功大喜,连声说:“打得好,打得好!”过了一会又问:“是哪支部队穿插过去的?”
大家都说不知道,而且军长那里已经没有可用的部队了呀!
小主,
又问这边的几个阵地,也回话说自己没有向敌人后方派去过穿插部队。
597.9高地上的观察哨看到,原来是南朝鲜军第二梯队集合后准备出发的时候,他们背后一座美军留下的碉堡里突然射出成串的子弹,直接把南朝鲜军的队形打得七零八落。
由于战场的白天是美军空中力量的天下,守在坑道里的志愿军往往选择在晚上阻止反击收复阵地。被志愿军的夜战打怕了的美军只好连夜在自己控制的几个高地上修起了一批碉堡。
怕死的美国人把碉堡修得非常坚固,他们用了高强度的特种混凝土,普通的迫击炮打上去只能留下一个白坑,就算是105mm的榴弹炮也只能给它松松筋骨。
偏偏这座碉堡的位置又非常关键,它正好卡在南朝鲜军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之间的必经之路上,无论是第一梯队的往后撤还是第二梯队的往前冲,都会被这座碉堡里打出的子弹血洗。
稍懂战术常识的人都知道,组织进攻第一梯队后面必须要有第二梯队,第一梯队突破,第二梯队巩固,如果打开突破口但后面的部队跟不上来,第一梯队守不住,进攻牺牲再多人也全是白费。
很快597.9高地上的观察哨就看到被美国人坑惨了的南朝鲜军撤下去之后调整部署,抽调了一个连的部队打算先拿下这个碉堡。
进攻之前南朝鲜军打了一阵排炮给自己壮胆,炸得碉堡四周硝烟滚滚,就在遮天蔽日的硝烟中,三个人影悄悄地从碉堡里跑了出来,潜伏在碉堡前面一条废弃的战壕里。
南朝鲜军逼近碉堡后见没有动静,以为碉堡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原来猫着腰的家伙都把腰直起来了。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伸出三支枪口一阵猛扫,碉堡里又接连不断地扔出一串手雷,南朝鲜军前后受敌,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埋伏的站位非常刁钻,呈一个三角形,加上碉堡里的正面火力形成封闭的四边形,把南朝鲜军彻底关在火网里。
这是一次漂亮的小兵群战斗。
南朝鲜军不甘心失败,他们重新组织了一个连,从四个方向朝着碉堡围拢过来。
观察哨目睹了刚刚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后,在步话机里连声呼叫:“目标需要炮火支援,需要炮火支援!”
很快,我军的迫击炮开火了,由于此时能够用的迫击炮所剩不多,炮弹更是金贵,掩护碉堡的火力不强。
但对于坚守碉堡的志愿军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支持,在我方炮火的掩护下,碉堡里几支冲锋枪打得又准又狠,靠近的敌兵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纷纷倒下。从碉堡里寥寥几个志愿军战士展现出的战术素养和单兵素质来看,这并不是普通的志愿军。
25日这一天,南朝鲜军不得不始终派出1-2个连的兵力牵制碉堡里的火力来保障主力部队对537.7高地的进攻,但这样无疑使得正面进攻的力量大为削弱。
就这样敌人折腾了整整一天,毫无进展,而志愿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听了597.9高地观察哨的汇报后崔建功高兴地说:“不管是谁打的,都应该授予特等功!”
他立即决定晚上派出通信员试图和碉堡里的志愿军联系,但敌人封锁的火力很猛,通信员牺牲了好几个也没把消息送过去。
这个位于敌人后方,被几千个敌军团团包围的碉堡就成了孤军奋战。
接到南朝鲜军的报告之后,美国人才终于认识到:在南朝鲜军进入战线时,自己的人竟然没打招呼就撤了,这才让中国军队钻空子白占了一个碉堡。
这个碉堡必须彻底毁掉,不然只要南朝鲜军一集结,就等着给人当靶子。
26日,美军集中炮火和几架轰炸机,开始重点攻击这个碉堡,碉堡不断中弹起火,碎石飞溅,熊熊燃烧,但南朝鲜军却依然不能接近碉堡。而在炮火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共有五个志愿军战士的身影在闪动,同百倍于他们的敌军在作战。
前方阵地的我军也在豁出全力支援这个碉堡,因为碉堡的位置是固定的,45师的炮兵只要把炮弹往碉堡四周砸就可以了。
在45师的内部通信中,这个碉堡被称为“无名阵地”。
就这样,以“无名阵地”为圆心就形成了一个“火圈”,南朝鲜军除了和碉堡里的志愿军死磕的同时,还要随时提防抽冷子打过来的迫击炮弹,进攻的效率低得可怜。
这天,这里的战斗,几乎比正面战线更加激烈。南朝鲜军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尸体从碉堡周围铺开,从空中看去犹如一朵巨大的、墨绿色的死亡之花。
10月27日、28日,围绕着碉堡的激烈枪炮声依然连续不断,美军把重磅炸弹换成了燃烧弹,想要用高温把碉堡里的人活活烤死。
这一招十分狠毒但也见效,因为碉堡的混凝土钢筋并不隔热,里面的幸存者不得不离开碉堡,和围上来的南朝鲜军打起了白刃战。
小主,
就这样,区区几名志愿军勇士据守碉堡和成千倍于己的敌人打了四天四夜,这是十分关键的四天,因为南朝鲜军对我军正面的攻击严重受阻,让45师得到不断的补充和喘息的机会。
坑道作战是上甘岭的关键,而美韩军进行反坑道作战,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是最重要的。
武器,普通的步兵武器就够了,炸不掉坑道,炸毁或封住坑道口也可以。志愿军也有打韩国人的阵地,站不住脚被人从坑道反击打下去的记录。解决方案就是把预备队全撒到阵地上,将韩军整个堵在了老鼠洞里,才拿下来。
所以,五位烈士阻挡住了韩国人的第二梯队,使其不能顺利投入到坑道阵地,这个功劳很大。只有留住了坑道,才有上甘岭的第二阶段作战顺利进行。
10月28日,志愿军某团四连排长田丙辛带两个班的部队冲到了无名阵地。
就见碉堡的墙上用刺刀刻着五个大字:中国人在此!
然后出现在田丙辛面前的,首先是堡垒外面的三位烈士遗体。
一位烈士的遗体保存较好,躺在鸭绒睡袋里面,应该是牺牲较早,被其他烈士安置在睡袋里面。第二位烈士躺在一堆焦土边上,身上的新棉衣已经被炮火撕得粉碎,子弹早已打穿了他的双手,而手里还有一颗手雷。第三位烈士的遗体在稍远的地方,周围敌尸重重叠叠,手指上是手榴弹线圈。
走到堡垒的门口,第四位烈士的遗体在堡垒门口,身上伤痕累累但没有致命伤,怀里抱着一根爆破筒。满怀希望的田排长看到了第五人跪在射击孔边上,怒目圆睁,手指还扣在机枪的扳机上。走近才发现,这位烈士也牺牲了。
环顾后发现,这是一个美军营级指挥所,没有敌人进来的迹象。也就是说,五位烈士牺牲后,联合国军并没有敢打进这个堡垒来看一下。堡垒周围,敌人还有二十多具尸体没运下去。堡垒里面的两位烈士都没有致命伤,堡垒里没有水,在美军燃烧弹的炙烤下,他们很可能是被渴死的。
有一位烈士留下的笔记上有这么一段:“吃的是美国饼干,用的是美国枪,打的是美国子弹,消灭的是美国狼。”
无名阵地的五名烈士基本上是用美国人的装备打的这几天战斗。我们经常说要是志愿军有了美国人的装备,朝鲜战争会打成一个什么样子,那现在大家看到了,死伤在五名志愿军烈士面前的联合国军,何止于百倍。
根据情况分析,应该是五位烈士随增援部队到了阵地上,但是在猛烈炮火下,夜间地形地貌和白天差距太大,他们没能找到坑道,却一路深入了敌军阵地。正好赶上了美七师和韩二师换防,这个指挥所被放弃了,于是五位志愿军就潜入了这个堡垒。而且他们很沉得住气,一直到敌人第二梯队集结完毕,才一通猛揍,在联合国军的嗓子眼深深地扎了一根刺。
由于战场上不能接回自己的战士,确认烈士的身份就成了大问题。从发现的遗物看,五位烈士不止一位识文断字,可是他们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和部队的番号。
仅在一位烈士身上的布片上,发现了“山西省”三个字,推测是来自十五军前身——当年九纵的老战士。由于上甘岭上的部队编制多、变动大、伤亡重,这五位烈士的身份竟成了一个永远的谜团。
我们说完五位无名英雄,在把目光转移到正面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