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络腮须髯,面色黢黑,双目有神,大步走到胖娃面前。
一见那男人,胖娃就哭得更响了:“哇,义父!”
一见那男人,围观的路人全都立刻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观察为何也在此地?”中年男子话语声浑厚有力,掷地有声。
陆观察上去说道:“董宣抚,方才我在友人家中叙旧,却听见街上孩童哭闹,这也是前脚刚到。”
那被唤作董宣抚的中年男子皱着眉看着胖娃,沉声问道:“颜闻,为何哭闹啊?是哪里伤着了吗?”
胖娃虽然挨了一掌,其实此时圆脸上早已看不出丁点伤痕,他委屈巴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旁边坏相的男孩哽咽道:“义父,他,他……欺负我!”
董宣抚闻听,侧头打量了一眼如同落汤鸡一般的男孩,丝毫不信,厉声呵斥胖娃:“你还有力气哭闹,我看被欺负的分明是他!此时不是该在画院习画么?怎地?又玩耍忘了时辰?”
“我、我这就去!”
颜闻“噌”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带着瘦高个儿头也不回地跑了。
“好不容易回趟京城,能有半日得闲来瓦子听听曲儿,却又给我惹些事端。”望着胖娃远去,董宣抚面有愠色,捏着胡髯对身旁一个伴当说道:“罢了罢了,方尧,去牵我马来,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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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娘亲说道:“宣抚何忙。”
她边说边将云渃托给一旁的丫鬟,指着自家的宅邸续道:“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岂能扰了雅兴,早就闻听陆观察言提起宣抚,今日有缘结识,不如同来寒舍少叙三杯。”
陆观察也上一步引荐:“宣抚,这是京师上厅行首,唤做袁素素。是在下旧识。”
董宣抚扫了一眼娘亲身后的宅门,门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绮梦红颜美,雅致风月首”,随即侧首细细观瞧娘亲容貌,不由喜上眉梢,纳头便拜:“莫不是最近名声远传的新晋花魁。董某久仰娘子芳名,早就想要一探芳泽,无奈得了今上宣命勒兵巡边,一向不在京师,不得来相望。”
娘亲推开门,嫣然一笑煞是好看:“董宣抚何必说得这么生分,既然是陆观察的上司,更要好生款待。快快请进。”
“甚好,方尧啊,马暂且用不着牵来了。”
……
小时候的事儿,此刻在梦里想起竟然无比的清晰,可是为何这么些年来全然记不得,直到今日才想起来?
李云渃睁开眼来,看见厢房窗棂间照进一缕温柔的阳光,正好洒落在床前的衣架上,那里是一袭大红色的婚袍,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金色丝线勾勒出的祥云与玄鸟图案交相辉映,衣身两侧绣有并蒂莲与鸳鸯戏水。裙摆宽大飘逸,层叠轻纱之上,绣满花卉纹样。
旁边桌上放着一顶镶珠嵌玉的凤冠流苏轻垂,耳环、手镯、项链等首饰皆以金银打造,点缀宝石翡翠。
老太君说要我驾驭玄鸟,引樊家往天上去?
云渃猛然回想起夜里到羽云窟与老太君见面时的景象,连忙低头看自己身上手上,好端端的并没有那些奇怪的触手,再要细想当时长出触手之后的事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头痛欲裂,后脊痒痒发胀。
不行,我得去找老太君问问清楚!
“娘子醒了?”
云渃刚要坐起身来,就看见一个女子站在床边,衣裳朴素,长相恬静,正是那个叫佩兰的丫鬟,或许是因为恰巧和自家原先那一个同名,此时看来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晌午。”佩兰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慌不忙地扶着云渃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云渃恍恍惚惚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发现自己竟是和衣而眠。
佩兰跪在地上服侍云渃穿好靴子:“娘子忘了么,老太君给娘子卜卦时,你瞌睡个不停,索性就在老太君的房里睡下来了。”
云渃抬头一看,石壁温润,烛火摇曳,石台上还摆着一面昭明镜,此刻的自己正置身于老太君的住处“羽云窟”中。
云渃脑中一团乱麻:“哎呀,不成不成,竟然这么晚了,老太君她……对了,昨日忘记去看云洲了,……我得先去看看他。”
“娘子莫急,令弟就在外头,老太君正领着他在玩哪。”
云渃一时摸不着头脑:“云洲,他……老太君怎么会带他来这儿?”边说边快步往洞室外走,正好听见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笑声传到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