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传薪要走,吴禄贞赶忙一边追一边喊:“等等,赵先生,我还要劝劝你不要冲动,请听我一言……”
说着,就甩下陈昭常追了过去。
什么劝说之类的话,显然只是托辞。
陈昭常一跺脚,对斋藤季治郎说:“抱歉,斋藤先生,咱们明日再继续协商。”
说完,不等斋藤季治郎回答,也带随从跟了上去。
赵传薪回头看着追上来的两人:“找我还有何事?”
陈昭常先开口:“胡闹!你这般肆意妄为,是取祸之道。”
赵传薪听了,背起手来,仰天四十五度角,长叹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赵传薪已经做好了随时舍身取义的准备。”
说到舍身取义,赵传薪想到了一件事。
他不等旁人搭话,赶忙对刘永和说:“咱们不能把后背交给小鬼子,装完逼也要防一手,让大家倒退着离开,枪口不要离开他们。至于我就不必了,毕竟丢不起那个人。”
陈昭常:“……”
你他妈刚刚还说随时舍身取义,转眼就胆小的防备日本人狗急跳墙,不矛盾吗?
吴禄贞嗤的笑出声。
他乐道:“赵先生是个很风趣的人啊。还没介绍,在下吴禄贞,忝为关外三省军事参议,另外总理这次间岛协商事宜。
这位是陈昭常陈大人,是吉林省巡抚,署珲春副都统。这次,陈大人负责指挥全局。”
吴禄贞?
赵传薪有些印象,也是“头铁”那一梯队的成员。
这人有信仰,有抱负。
至于陈昭常,那就算了。
他笑呵呵的对吴禄贞说:“哦,吴兄啊,幸会幸会。吴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禄贞想了想说:“筱田治策这人精通《国际法》,论口才,我和陈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赵传薪说:“他强任他强,哥们就是刚。口才什么的,其实很简单,这事儿我其实最精通不过。
他跟你讲法律,你就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道理,你就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讲政治。他跟你讲政治,你跟他讲文化……”
“啊这……”
吴禄贞给整不会了。
这他妈不就是泼皮无赖做派吗?
日本人够泼皮了,够卑鄙了。
可好像跟这人一比,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意思。
“这,这形同儿戏,不成的。我们是大国,大国要有大国的威仪……”
赵传薪一听就怒了:“屁!让人骑脖颈子拉屎的时候,你咋不说自己是大国威严呢?跟他妈棒子和小日本,讲个屁威仪。”
那要论无耻,棒子是第一。
要论卑鄙,日本当仁不让。
跟这两个国家,就没有什么高尚可言,能打就打,能坑就坑,能下作就下作,保证不会错。
吴禄贞尴尬不已。
而陈昭常则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以为,堂堂的国家大事,能像你这般儿戏?”
赵传薪直接就怼了回去:“我想问问陈大人,你们想赢得外交胜利,靠的是敌人主动变弱吗?还是让敌人变得高尚?赵某不才,靠枪杆子和拳头,靠比他们更加卑鄙无耻,小日本和棒子连个屁都不敢放,敢问陈大人能做到吗?”
“你……”陈昭常气的七窍生烟:“你以为你拍摄些假照片,这种事就能糊弄到韩国的那些百姓吗?”
赵传薪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
和日本人打交道的时候,陈昭常充当灭火队。
可和赵传薪说话,吴禄贞反而成了和事老。
他转移话题道:“赵先生,临来之前,徐总督交代我做两手准备,一文一武。我们的一个标的兵力在附近,士兵枕戈待旦,准备和日本人对峙到底。另外,我们还准备派遣得力人手,进入韩国,想办法取得旧朝鲜的《大东與地图》。那副地图就是证据,上面有明确的界限划分。”
赵传薪没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敷衍道:“嗯嗯,不错,挺好的,那就去吧,祝你们成功。”
“……”如果是别人,吴禄贞会当场发怒。面对赵传薪,他选择了适应。“那个,赵先生,吴某素知你有鬼神莫测之能,这件事能不能拜托你?”
吴禄贞在很久前,就已经和徐世昌推测出,背水军很可能与赵传薪有关了。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对赵传薪的事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敬仰。
赵传薪皱眉。
去韩国?
虽然和清廷尿不到一壶去,可守土之事人人有责。
赵传薪组建背水军,甚至亲自跑来延边地区,为的不就是守土么?
他说:“我考虑考虑。”
见油盐不进的赵传薪,能说出个考虑考虑的话来,已经是破天荒了。
吴禄贞欣喜道:“行,赵先生考虑好了之后,我会为赵先生找个会朝鲜话的随从,照顾赵先生的起居。”
赵传薪点点头,瞥了旁边的陈昭常一眼,说:“那就这样吧。我看陈大人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怎么强健,想来也是累得很,你们就赶紧回吧。”
陈昭常:“本官身体好得很,根本不累。”
赵传薪笑嘻嘻:“是是是,看着一点都不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你……”
赵传薪却不搭理他,带着人转身走了。
等他们走远,陈昭常跺脚:“绶卿,你糊涂啊!赵传薪是朝廷的通缉要犯,如何敢与他合作?而且此人胆大包天,这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绶卿是吴禄贞的字。
吴禄贞摇头,持否定意见:“陈大人,你说说看,国内又有几人能做到赵传薪这般,以驱逐洋人和守护国土为己任?不惜出钱出力,舍生忘死,就算吴某自诩爱国,也做不到如此。”
“哎,太后她对赵传薪恨之入骨。也罢,此事本官权当没看见。”
“那便多谢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