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去疾说道:“五成概率,即便是喜欢出奇兵的房将军,也会觉得太低了吧?”
“孟帅,事关重大,不是你我二人能决定的,不如这样吧。”
房青云说道:“分别询问陛下、殿下的意见,最后让陛下来决定,是割据持久打下去,还是冒险守虎牢关,尝试着尽快吃掉永乐府,就能逼退敌军,收复三州。”
“好!”
孟去疾没有拒绝:“殿下离我们不远,陛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昆仑山感悟大道,距离边境也不像京城那么遥远,如果用太子殿下的神鹰的话,速度还会更快,时间上来得及,就这么办!”
……
潼南府。
太子住处。
年过六旬的太子殿下,正在和一名黑衣僧人对弈。
期间,有太监端着膳食上来,轻轻摆在棋盘边上。
堂堂太子殿下,监国储君,平日里的伙食却是极为简朴,只有两碟青菜,外加一碗米饭。
“这么多年,殿下还是如此简朴。”
僧人拨弄着佛珠,缓缓落下一子:“吃得比贫僧这个出家人,还要清淡得多。”
“本宫不节省一些,怎么能做好表率,让百官和本宫的儿子也跟着节省,大家都不省,如今这打仗的银子,从哪里来?”
太子爷拿起筷子,把碗里一半的米饭都拨给对方,然后才开始吃饭。
黑衣僧人眼神复杂地说道:“几年不见,殿下如今,竟是连一碗饭都吃不完了?”
“年纪大了,咳咳……”
太子爷把脸扭到一边咳嗽几声,用手绢擦过后,才继续说道:“不打紧,咱们继续,一边吃饭,一边下棋,什么都不耽误。”
“唉,殿下监国以来日夜操劳,实属是把身子骨累坏了。”
黑衣僧人拿起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殿下!”
“神鹰急报!”
“念吧。”
太子爷一边观察着棋局,一边小口往嘴里送饭。
“是!”
侍从打开折子,逐字逐句地朗读。
随着详细内容浮出水面,太子爷和黑衣僧人的神情也跟着不断变化,一时间甚至忘记继续面前的棋局,听得有些入神。
“奇才,陈三石实乃是天降之帅才!”
太子爷的欣赏之意,溢于言表:“从当初生擒宇文皇子到现在的四面庆歌,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亘古未有之奇功?本宫断定,这些词语会流传千秋万代,比我,比父皇,都要存在的更久。”
“殿下何出此言?”
僧人轻轻落子:“有贫僧在,殿下也未必不能千秋万代。”
“老姚啊。”
太子爷放下筷子,叹息道:“本宫从来没有跟父皇一样,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路,我只是想做好这一世之功。连年征伐,战乱不断,贪官污吏横行,武馆宗门欺凌百姓,这天下,该整治了!可是没办法再往上走一步,本宫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衣僧人问道:“所以,殿下认为,接下来是守虎牢、据莱州,亦或者是大祭之后,直接撤回边境,另择他日?”
“割据起来,至少打上两年之久,国库里的银子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四十年,好不容易才攒下这些家底,真要是打上个两三年的时间,恐怕十年都缓不过来,更别说后续还要应对北边的蛮族。撤走的话,下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太子爷下定决断道:“坚守虎牢关,值得一试,能不能守得住,暂且不提,本宫只想问一句,成功收复三州之后,在紫薇山上,有多大的胜算?”
“在京城,赢不了。”
黑衣僧人盘算道:“但是在紫薇山上,我们也只有七成胜算,并不能保证必胜,殿下可以仔细考虑考虑,现在反悔,来得及。”
聊到这里。
太子爷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棋盘,沉默地吃起饭菜,一直到把小半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又拎起茶壶倒入碗中,把仅剩的一点儿油水混合着茶水统统喝进肚子。
他放下碗筷,缓缓拿起黑色棋子,再最后两秒的犹豫后,重重落下手中棋子,整个棋盘都跟着震颤:“既然要下棋,就下到底吧!”
……
昆仑山。
洞天福地。
这里本是一个天然山洞,多年前隆庆皇帝游山玩水时,曾在山洞内小憩,也就是在这座山洞里面,皇帝陛下梦到仙人。
此后。
隆庆皇帝就开始安排工匠,把山洞改造成一座隐蔽于山体之中的行宫,并且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陛下!”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鸿,拿着奏章匆匆而来:“东境的战报。”
隆庆皇帝穿着一身看似朴素,实则用料极为讲究的道袍,在听到太监的话后仍旧盘膝闭目,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黄鸿十分有默契地轻声念诵。
无非是重复虎牢关的事情。
结尾时,他总结道:“守虎牢关风险极大,但相对应的,收益也极高。目前,房将军、太子殿下,都赞同这个策略。殿下在折子的上的原话,是——‘儿臣愿亲临战阵,即便以身殉国,也要光复大盛江山,完成父皇在紫薇山封禅的夙愿’。”
听到这里,隆庆皇帝才终于轻笑两声:“朕的这个儿子,打小就孝顺。”
“陛下,那……”
黄鸿低声问道:“这一仗,怎么打?”
“就按照他们说的打。”
隆庆皇帝的声音古井无波:“你告诉他们,就算虎牢关失守,也要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打下去,朕也不要什么伤亡数字,朕只要紫薇山。另外,孙象宗的下落有了吗?”
“回陛下的话,没有。”
黄鸿垂首道:“自从扩军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那就把房青云也塞到虎牢关去。”
隆庆皇帝平静地说道:“朕就不信,这个房青云残废以后,手里就一点儿手段都不剩下,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逼他拿出来用一用。”
“房青云去,的确合适,那陈三石还用跟着去吗?”
黄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之前不是说,陈三石有待成长,将来是用来做大事情的,要是折在虎牢关,岂不是太可惜了点?”
“紫薇山就是天大的事。”
隆庆皇帝不疾不徐地说道:“哪怕只拖两个月,也算是陈三石死得其所,朕自然会妥善安置他的家属,给他追封谥号。”
“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
昭通府。
观音庙门前。
一男一女携手而来。
“老爷,非得现在来拜吗,兵荒马乱的……”
“你懂什么?庙里的大师说了,今天是个吉利日子,今天来拜,一准儿能怀上!再说了,仗都打完了,陈将军进城以后,与民秋毫无犯,以后都安宁了,你怕个什么?”“哦……”
“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记得一定要拜够三个时辰,要诚心!”
“……”
女子金莲款款,快速进入庙内。
“啧啧!”
癞子头悄然出现:“我说老小子,你也别拜菩萨了,不如拜拜我张癞子,比庙里的菩萨好用,一准让你娘子怀上!”
“嗯?”
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人看着腰间挎刀,相貌丑陋的江湖侠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
陈三石冷笑道:“意思就是我张癞子的家伙事,比和尚的家伙事好用!”
“啊?”
中年男人这才听出话外之意:“你、你的意思,怀上的孩子不是菩萨送的,是和尚的种子?师傅们德高望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陈三石没有理睬,是纵身一跃,跳上不够高的围墙,进入寺庙之内。
中年男人看着对方消失后心里发慌,想要走正门也进去看看,结果被守门的和尚拦下,这让他更加没底,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壮着胆子搬来石头垫脚,也跟着翻墙进了院子。
在这深夜子时,偌大的寺庙一片漆黑寂静,唯有供奉着送子观音的大殿内,摇曳着昏黄的烛光,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年轻妇人跪在蒲团上,虔诚地上香祭拜。
“嗡隆——”
就在她默默许愿的时候,菩萨像后面,忽然打开一扇密室大门,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最后足足有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和尚把妇人团团围住。
时至此刻,女子哪里还不明白为啥观音庙里求子灵验。
她红着脸,站起身就想走。
结果被领头的大和尚一把抓住衣袖:“阿弥陀佛,夫人,你想去哪?”
“我、我要回家。”
“夫人,哪里走,你难道不想要孩子了吗?”
“不要了。”
“站住!夫人,你以为你还走得掉吗?”
“老老实实听话吧,我们八个人给你开光施法,回去以后保准怀上!”
“啊——”
“老子跟你们拼了!”
中年男人亲眼目睹这一幕,登时怒不可遏,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
“嗯?!”
“淫僧,淫僧!”
“施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等只是准备给夫人开光而已!”
“砰——”
为首和尚,抬腿一脚就想要朝着男人踹去,可才抬起腿,就有道寒芒闪过,他只觉得腿上一凉,再看时,就少了半截,继而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啊!!”
他哀嚎着倒在地上,抱着断腿挣扎起来。
“呲呲呲!”
陈三石手中的禾苗长刀不断挥舞,刀光连成一片,宛如一朵绽放的莲,不出几个呼吸,脚下就变成了一片血泊,八名香火神教教徒,尽数咽气。
“杀人了!”
中年男人带着妇人,惊慌失措地逃窜。
陈三石没有急着取出玄珠,因为他知道面前香中的香火已经被取走,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赚一把大的。
“阁下就是张癞子,张大侠吧!”
果然,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云霄子和凌虚子一前一后,来到大殿之内。
“正是在下!”
陈三石控制着说话语调和行事风格,保证和自己本人完全不同。
“张大侠!”
云霄子眯起眼睛,警惕地说道:“我们香火神教,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屡次三番抢我香火,杀我门徒!”
“你们香火神教,窃取神灵香火,坑害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陈三石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受太子指使的!”
“啊?
云霄子骇然大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天底下,就没有我癞子头不知道的事情!”
陈三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思索起来。
他随口一诈,这两人就招了。
还真是太子所为。
今日之所以来这一出,一方面是因为还差些香火,就能够把剑气术修炼到下一个阶段,另一方面,则是确实想知道太子他们在搞什么鬼。
毕竟这里可是战场,要确保没有人在后面捣乱。
“这……”
云霄子脸色不停变幻,本打算杀人灭口,但是联想到对方吸收香火的速度之快,说明造诣深的可怕,最后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他试探性地问道:“张大侠,何苦呢,难道你非要和我们,和殿下过不去吗!你有一身本领,不如加入我们,事成之后,也是个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
陈三石好像无意间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香火神教是太子的人。
然后又说有从龙之功。
太子……
要造反,弑父?
他保持着平静的面色:“笑话!我乃求仙之人,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
“张大侠,先别急着拒绝!”
云霄子说道:“不如这样,你且等贫道回去跟殿下禀告一声,,阁下如此高人,殿下必定欣赏有加,到时候开出的条件,阁下未必会拒绝。”
陈三石不答话,做出要动手的姿态。
“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