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帮哪边都对不起弟兄。
就只有哪边都不帮!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与其逃走,不如乱杀一通,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算是替边关的弟兄们报仇。
前方又有一道身影拦住。
“给我滚开!”
孟去疾咆哮着,丈八蛇矛裹挟着云雾般的滚滚真力轰去,和一杆青龙偃月刀撞击在一起。
拿着青龙偃月刀的人向后倒飞出去,直到数十丈后才成功卸力落地。
“玄象能抗住武圣的一击安然无恙,你倒是不错!”
孟去疾定睛看去,旋即微怔:“邓丰?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拦住孟将军。”
邓丰看了眼寝宫的方向:“大局已定,将军此时再过去,怕是只会白白死去。”
“那又如何?!”
孟去疾充满敌意地说道:“姓邓的,你要是想活命,就不要在这里拦着!”
邓丰非但没有让开,反而把青龙偃月刀倒插入地面,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开口道:“孟将军!你先前和高大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现在这样发疯,无非是不明白自己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想求死来个痛快,邓某说的对吗?”
孟去疾沉默不语。
“实不相瞒,不久之前,邓某也和你一样。”
邓丰沉声道:“彼时困惑不解,茫茫然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
“少废话,你无非就是怕死归降,也不是什么忠义之士!”
孟去疾没有耐心,就要离开。
邓丰冲着他的后背喊道:“孟将军,既然朝堂之上两党相争你不想容忍,那为什么不跳脱出来,加入第三股势力?”
这次。
孟去疾停下脚步:“第三股势力?你是想说秦王、齐王,还是马上要结束圈禁的六皇子?他们跟严党高党有什么区别?”
“不。”
邓丰平静地说道:“都不是。”
“都不是……”
孟去疾扫视着对方,忽然想到什么:“邓丰,你该不会是在跟我说陈三石吧?”
邓丰的沉默,给出答案。
孟去疾嗤之以鼻:“胡闹!他同样在朝为官,还不是一样?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他虽然没有明确战队,可是跟严党关系暧昧。”
“陈帅不一样,他是不会参与这些所谓的党争的,就算是有牵扯,也是碍于身份的权宜之计而已。”
邓丰继续道:“如果陈帅和朝堂之上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的衣冠禽兽一样,邓某是断然不会担着骂名选择追随的!这一点,从陈帅来到太湖府后,想尽一切办法救济饥民就能看得出来吧?他可是散尽手上大部分的银子,有几个做官的舍得?”
“……”
孟去疾知道此事。
当初,陈三石还来找过,被他拒绝了。
相对于百姓,自己还是更加在乎手底下的弟兄能不能吃饱。
“陈帅对手下的弟兄有多好,你应该也能打听到。
邓丰讲述道:“当初陈帅从鄱阳县起家,领出来一帮弟兄,这些人天赋平庸,但是至今还在玄甲军当中,陈帅每个月更是会自掏腰包给他们购买补药,每逢战士有死伤的弟兄,也都会给予相应等级最高的抚恤。他这样的人,可能跟朝堂上那些人一样,做出云州十日那种,把边关将士当作数字来的事情吗?”
“陈三石是个人物。”
孟去疾心知肚明:“但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孟将军还听不懂么,既然朝堂肮脏,就不跟他们了!”
邓丰铿锵道:“和我一起跟着陈帅,有朝一日,‘手提三尺青锋剑,扫尽天下腌臜物’!”
“等等……”
先前没有往深处想。
聊到这里,孟去疾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在结党营私啊!
而且还不是明面的朝堂上,是私下里……
不对。
已经不叫结党营私,应该说是暗中培养势力!
邓丰说道:“孟将军这反应,倒是跟邓某当初一模一样,总之,邓某可以保证,陈帅和他们都不一样,只要你答应下来,日后自然会相信。”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未免也都太弱小了些吧?”
孟去疾盘算道:“这次仗打完,充其量陈三石手底下也就是一万人的兵马,区区一营主将,能做什么?”
“所以,才需要孟将军的加入。”
邓丰劝说道:“再加上我,不久之后,陈帅手底下就有两名武圣!而且,这恐怕是你唯一一个,能真正替云州将士们报仇的机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有数名结义兄弟,外加上一个心仪的女子,当初都不明不白的死在云州了吧?
“你就算冲过去,又能杀几个人?
“要报仇,就报个干干净净!”
这些结义兄弟。
是孟去疾很早的时候拜的。
兄弟们各方面都不如他,混的最高的也就是个参将,其余千总、百总都有,那女子,也是一名兄弟的妹妹,这些人地位都不高,死在云州,朝堂上的人恐怕以为没人会在意。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我很少跟外人说起!”
“孟将军。”
邓丰沉声道:“你忘了吗,我在边境就是负责守着你的,我把敌军主将的底细摸查清楚不是合情合理吗?该说的都说了,是留着一条性命将来报仇,还是去送死,自己决定吧。
孟去疾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眸时,神情已然变得坚定:“好,只要你们能说到做到,我可以替你们卖命,但是还有个问题,我这次把两边都得罪了。
“陈帅……
“休说是他,就是陈帅师父来了,也保不住我吧?”
“你先躲起来便是。”
邓丰交代道:“一个武圣,自己保住自己的性命总归是没问题的吧,后续的事情,等到我禀告陈帅之后,他自会处理。”
议论间。
远处有身影在快速接近。
姜元伯!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自己想办法活下来吧。”
“好吧。”
一股子怒意消散,疯意也跟着退散,孟去疾使出浑身解数逃之夭夭,他一生行事稳健,今日这作风,是头一回。
……
太子一脉的人开始逃窜。
在玄甲军加入战局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凌虚子当场死去。
重伤的云霄子领着曹樊和几名侍从逃跑。
“陛下!”
陈三石一直把老皇帝护送到养心殿,又调来一千兵马,然后把龙渊剑双手奉还:“你没有伤到吧?”
“小伤,不要紧。”
隆庆皇帝瞥着他的肩膀汩汩冒出的血水:“倒是你,看起来伤的不轻。”
“臣命硬,不要紧的!”
陈三石是测算好的,无非是些外伤,回去上药以后很快就能痊愈,就算还需要战斗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没有伤及经脉和骨骼。
大殿门推开。
姜元伯匆匆赶来:“陛下,臣护驾来迟!”
“姜统领来的正好。”
陈三石说道:“还是你来负责陛下的安全比较稳妥,我去外面追剿杀叛逆!”
“好。”
姜元伯点点头:“陈大人辛苦了。”
……
“父王!”
“殿下快走!”
“……”
曹樊在树林中,每走出几步,都要回头去看火光冲天的紫微行宫:“我父王呢?”
“世子糊涂!”
云霄子说道:“太子殿下还活着,陛下是不会轻易杀自己的儿子的,最多也就是圈禁罢了,但是世子还年轻,准备一辈子待在宗人府里面吗?”
“是啊世子。”
冯公公抹着眼泪说道:“太子爷早在起事之前就交代过,要是发生意外,就让你前往香火神教,神教里还有大祭司在,也能保你一生平安无虞。”
“又是陈三石,又是他!”
曹樊回忆着最后的画面,心中痛苦万分。
先前明明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
偏偏这个时候玄甲军杀出来,掐灭他们最后的希望。
“世子想要报仇,更该跟我们回神教,将来要是修炼有成,再回来杀他这个凡夫俗子也不迟!”
云霄子劝说着。
在他们前方树林的出口,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影。
“何人!”
冯公公呵斥。
“是我!”
一张熟悉的丑陋面孔出现。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张癞子!”
云霄子本来想骂,可是最后又没敢:“你、你先前为什么弃我们于不顾!”
“哼!”
“龙渊剑摆在那里,我早就知道情况不对!”
陈三石说道:“你们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回神教!”
云霄子说道:“张大侠要不要一起前往?你也是修行香火神道的,如今神教损失惨重,你去当个副教主也无不可!”
“跟你们回去……”
陈三石沉吟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有的是好处!”
云霄子说道:“咱们边走边说,来不及了!”
“等等!”
曹樊打断道:“张大侠,在走之前,能不能……先把答应我的事情做了?”
“哦?你是指?”
“陈三石!”
曹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他不共戴天!张大侠,只要你答应我把他杀掉,太祖遗物……就全部归你一人所有!杀掉他一个通脉,对于您来说,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吧?”
“说的没错,我先把你们送到山下吧!”
陈三石说着,悄然把众人护到身前,走出几步后忽然间拔刀,先是砍死两名侍从,接着又消耗掉仅剩的剑气术,把云霄子两人也杀死。
眨眼之间。
就只剩下曹樊一个人。
“张大侠,你、你何故如此?!”
曹樊骇然大惊,他既委屈又愤怒:“太祖遗物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甚至云霄子他们,还想请你去当副教主!
“当初,也是你亲口答应,要把陈三石人头拿来给我!
“做人,怎么能如此无信无义!”
“小子。
“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本大侠是谁?”
只听得张癞子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熟悉。
他伸手在脸上一抹,展露出另一张面孔。
“你……”
曹樊露出见鬼一般的表情:“怎、怎么可能是你!张癞子,一直、一直都是你?你把所有人都骗了?!”
一桩桩一件件。
现在回忆起来。
这场大乱。
最大的赢家不是皇爷爷也不是严党。
恐怕是眼前的陈三石!
“咔嚓!”
一刀斩下。
曹樊人头落地。
陈三石开始在他们的尸体上摸索起来,最后,成功找到一张羊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