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恬然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赖定你了。”
两人相视良久,彼此心意了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由得笑出声来。岁岁年年,世事杳变,幸在他们的情意始终如花似梦般美好。
冬来凄清萧索,冷流滚滚催人心寒。车马一路奔跑,苍茫远处终于出现了咸阳雄峻崇崒的城垣,它庄严肃穆地屹立在那里,如同坚不可摧的崔嵬山峦。
初宁遥望咸阳心里生出些莫名的焦躁,忽地看见自己离开的时候,那时候翠碧可望,而现在眼前已是天凝地闭。时光匆匆白云苍狗,从不随人心意。
进入咸阳便觉不对,兵卒黎民均着素服,成蛟见状心中不安,忙下车询问,守卫行礼应道:“夏祖太后已于两日前薨逝了。”
成蛟矍然失色,几欲昏厥,站在一旁的寻夏赶紧扶住他。
两行不知所措的热泪从成蛟脸上滑落,渲染出悲痛的雾气,“怎么会这样?祖母怎么能都不见我一面?”
初宁看着悲痛欲绝的成蛟,不免又想起了逝去的祖母,不由得也湿了眼角。她突然觉得脸颊一点冰凉,抬眼望去,阴沉的天空中忽然落起了零零星星的雪子,玉屑似的小雪花在萧萧的朔风里盘旋飘落。这个悲伤的冬季终于不慌不忙地酝酿出第一场冷彻心扉的雪。
雪越下越大,成蛟颓丧地立在原地,像是一个迷了路无家可归的小孩,只能被这散落无止的雪花裹挟隐没。初宁走过去,拍开成蛟肩上的雪花,轻声道:“回宫去吧!夏祖太后最不喜你这样消沉的。”
初宁牵起失魂落魄的成蛟踏上回宫的路,这条路他们一起走过千百次,却从来没有今日这样的沉重。行至宫门,见城楼旗杆挂着的白色招魂幡正随风翻滚,宫内外也皆是白麻装饰,纵目苍白茫茫让人更加无能为力。
灵堂设在公宫大殿内,一具金丝裹楠木的棺材摆放在灵堂正中,守丧的世妇宫人哭泣声哀哀不绝,深沉的肃穆似要把人压碎。成蛟肝肠寸断地跪倒在夏祖太后灵前,楚太妃扶起成蛟,引他去梳洗换服。初宁向灵柩深深行了一礼后也被元安引至后庭去见华阳。
出了灵堂,元安小声道:“王孙此行可是把祖太后担心坏了。”
初宁定下心神,“祖太后可是要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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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道:“现下自是不会了,祖太后早已消气,云良人侍奉在侧,祖太后深深欣慰。”
初宁怔然停下脚步,“黄良人?”
元安低低道:“王孙还不知?就是君女云容,日前大王临幸了她,便封她做了良人,赐居睦霞殿。”
初宁竭力压住几乎要蹦出头的心跳,勉强一笑,“云容得大王喜爱,确是好事。”
元安知她心意酸涩,便劝慰,“王孙来信上说黄良人是个极好的女子,故而祖太后也格外疼惜,黄良人因此也才得大王多看,日后和王孙也好多个照应。”
初宁几乎要站立不住,紫莲忙扶住她,初宁缓了一缓才凝声道:“我明白。”
大雪仍旧无声地纷飞,初宁伸手接过一片雪花,那小小的一朵白落在她的掌心,慢慢融化成一颗晶莹的水珠,同她心底的期盼一起潸然滑落。
初宁是预想过这样的局面,但是当现实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难过无比,一颗心似被冰透,无法再跳动了。只到她见到立在殿前焦急等待的云容,心才又倏地一跳,伤心之余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笑起来。初宁并不怨云容,只是对嬴政的来者不拒有着深深的失望。
云容见着初宁,只愣了片刻,她便立即上前来执起初宁的手,含泪道:“总算是平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