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金銮殿。
年幼的皇帝坐在巨大的皇位上,在那原本为巨人设立的宝座之上,这皇帝便显得愈发地渺小了。
相比之下,那宝座下方的群臣们,也显得愈发高大起来。
最高大的自然是站在前排的司空,虽然他的身形只能算是一般,可当其他臣子都将身形微微躬下去之后,这位老臣,就成了群臣之中最高的那个了。
就像羊群之中的领头羊一般,这司空抬起头,看着王座之上的小皇帝。
“陛下,南迁之事……”
“这是朕的家,朕哪也不去。”
没等这位司空大人把话说完,年幼的小皇帝就直接一口回绝。
“你们要搬走,那就自己走吧。”
“……”
司空直接被噎在了原地。
这种事没道理的,他们怎么可能自己走?皇帝没走他们走了,那他们不就是明摆着的逃兵了?
“可是陛下,兵乱凶危,万一波及到宫里……”
“你是说有人要在朕家里捣乱?”
年幼的小皇帝微微皱眉。
“谁捣乱,把他打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朕要自己搬走呢?那不是把家送给他们了吗?”
“这……”
司空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们这位陛下还真是……纯真。
当然,说的好听一点,应该叫圣质如初,不过大伙其实都明白这个词到底是在说什么——有人打过来就把人打跑,这种事牵条狗来狗都知道,可问题是如果他们真能打得过,那还南迁干什么呢?
有些事很复杂,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得到的。
起码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说做到,就能做得到的。
“陛下,臣的家也在建康。”
面对着小皇帝给出的离谱回应,司空决定换个劝谏方式。
“臣的家也在建康,殿里文武百官的家都在建康,可那又如何呢?战乱要起来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恐有不忍言之事……”
“能有什么不忍言之事?”
年幼的小皇帝摇了摇头。
“如果有人打过来,就让大伴把他们都打跑!大伴可厉害了!大伴,大伴?”
“陛下,老奴在呢。”
指尖绕着丝线的老太监从御座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如同刀子一般扫着面前的百官们。
尤其是站在百官之首的那位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陛下年幼,你摆出这么大阵仗,过于无礼了……”
四目相对,老太监骤然大喝。
“伱是想逼宫吗!”
“……绝无此意。”
面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刻骨杀意,这位司空大人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南迁的计划再一次无疾而终,哪怕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承认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毕竟只要人还在,新家总是能建立起来的,可若是人不在了,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是讲道理的,只要朝廷南迁,对大家来说都会是一件好事。
可面前的这位陛下却不是个能讲道理的,那武艺高强的老太监更不会跟他们讲道理。若是他们真要逼着这位陛下南迁,那老太监怕不是真敢在金銮殿上放手杀人。
“欺人太甚!”
回到府里的司空连着摔了三个杯子,世家出身的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被一个阉人威胁……这没卵的东西是怎么敢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那点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司空气得摔了第四个杯子。
若是真论起武力来,这老太监怎么也是排不上号的,想当初建康都城的各个世家,可是都有高手坐镇的,那时候建康城高手云集,哪里轮得到这老太监出声?
更何况就老太监这点武艺,能干得了什么?能挡得住草原人吗?能打退大军吗?若是真有那么忠心,先帝死的时候,这老太监又在哪里?之前那反贼马踏金銮殿的时候,这老太监又在哪里?
一个反贼都能被加封太师,这简直是朝廷的奇耻大辱,这时候又不提逼宫了?又不说什么礼法了?
“就知道欺软怕硬!”
司空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既然软的不行,那他也只能给这老东西来点硬的了。
这样想着,司空便招来了亲信幕僚,让他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这老太监给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