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裴旻只得将流动哨的金吾卫全部撤走,又把街面各武侯铺的金吾卫每个留一人值班,城门值守人员减半,其他的全部都调到灞桥附近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工部也安排了工匠前往指导修建设施,户部也发动了徭役,调集长安周边州县的百姓来这边修桥补路。
一切看似都井然有序,没有半点波澜。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此次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外地考生元结,串联和鼓动许多被流氓地痞殴打迫害过的外地考生,到京兆府门前请愿,让京兆府尹郑叔清出来跟考生对话,给个具体的结案时间,告诉他们何时才能把那些流氓地痞绳之以法!
断了一条腿的杜甫,还坐在轮椅上,来到京兆府衙门前慷慨陈词,痛斥京兆府无所作为,强烈要求朝廷将郑叔清罢官!
而郑叔清则再次发扬狗官本色,以生病为由请假,还关闭了京兆府衙门的大门,只留下一个小窗口接诉状。
总之,他就是厚着脸皮不出来。
案子他是会接的,但开堂审案那是不可能的,抓那些神出鬼没的流氓地痞,就更不可能了!只要基哥不查办他,他就可以苟到天荒地老!
郑叔清的无赖态度,彻底激怒了那些来长安参加科举的外地考生。
这些人在元结、杜甫、张涉、薛据等人的串联组织下,约定好在八月十五这天,集体到位于光德坊的京兆府衙门跟面静坐示威,并递上诉状,状告京兆府尹郑叔清尸位素餐,联合那些流氓地痞迫害外地考生。
到时候集会的规模,会远远超过之前的!
而在京兆府门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右金吾卫的人,每次都是派一个金吾卫执戟过来口头警告一下闹事的科举考生们,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裴旻不是方重勇,自然也不会给予京兆府衙门特殊的优待。左金吾卫制定的那些“骚操作”罚款规则,裴旻也不屑于执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十五这一天,也越来越近。
方重勇在皇城内带着左金吾卫的人到处巡视,一步也没有踏出皇城,似乎已经认命了。
而关于右相利用地痞流氓迫害外地考生的流言,则是愈演愈烈,已经在科举考生圈子以外流转。
不仅长安官宦圈子里面有这个消息,就连民间也是在说李林甫妒贤嫉能,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整治“真正的人才”。
换言之,哪个考生要是不去京兆府衙门跟前闹一闹,那就是“李林甫同党”了。
不仅如此,地痞流氓造成的恐怖效应还在持续,现在外地来的考生,基本上都不敢落单出行,每次起码都是三人以上才敢离开旅店。他们每次出门,都不忘记来京兆府衙门跟前吐一口痰,再骂上几句狗官。
八月十四的这天晚上,京兆府破天荒的在衙门内摆“流水宴”,邀请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坊正们来这里参加宴会,感谢他们这一年当中对京兆府衙门的支持。
郑叔清办案的本事没有,公款吃喝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不仅从衙门的办公经费与公廨田的库房当中调拨了不少钱粮准备宴会,还请来手艺好的大厨做流水席。
然而,衙门前院开着热闹的宴席,衙门后院书房,却又是气氛凝重。
除了西市负责开门的市门监监长和光德坊的坊正以外,光德坊周边延寿坊、延康坊、太平坊、通义坊、兴化坊、怀远坊等地的坊正,也都在此地齐聚一堂,每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郑叔清站在墙上挂着的那张长安地区坊市地形图跟前,轻咳一声说道:“现在,就让左金吾卫中郎将方将军,来给诸位讲一讲明日的行动!”
随后他退到一旁,让身后一身金吾卫盔甲,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方重勇站到人前。
“都签生死状,若是走漏了消息,不管是谁,我们都要一起死。”
方重勇面色阴沉环顾众人说道,随即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吧!”
郑叔清也沉声说道,随后在方重勇名字后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这状况,在场那些坊正还有市门监的监长,也不好意思不签了,要不然很容易被某些人栽赃罪名!
待众人都签过“生死状”以后,方重勇这才收起生死状,拿起细木棍,指着地图上的光德坊说道:
“明日午时,来长安科举的考生们,将在京兆府衙门跟前请愿集会,并当众宣读诉状,控告郑府尹,要求朝廷将其罢官。
而城内的金吾卫主力,已经全部部署在城外灞桥和皇城之内,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在光德坊!
所以,据右相那边的内线消息,明日长安城内所有的贼人都会集中在这里,对参与集会的科举考生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殴打迫害!
极有可能要打死人!
所以,某要求,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在看到狼烟升起后,关闭所有坊门和市门,然后派人堵住光德坊周边所有的要道!
看到有贼人来,无须抓捕,直接杖毙!”
方重勇双目如电,扫过在场众人,厉声问道:“诸位听明白没有!”
书房内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拱手行礼道:“我等皆听从方将军号令!”
“很好,现在某便来安排你们要做的事。在事发前一刻,都不得对外宣传是发生了什么事,至于找什么由头聚拢,你们自己去编。每个坊,至少要组织两百青壮!
到时候,会有金吾卫的联络官与你们联络!”
“方将军,左金吾卫还要在皇城值守,出来会不会……”
西市市门监的监长疑惑问道。
方重勇要办的这个事情,手续上稍稍有一点瑕疵。那些坊正们不知道,他这个朝廷官员还是知道的。
“本官有说是左金吾卫的人当联络官么?”
方重勇对这位监长眨了眨眼暗示道。
妙啊!
众人心中大定,一看方重勇这架势,就知道这件事绝对妥了。
随后,方重勇仔仔细细的安排了每一个细节,除了集合青壮的理由让这些坊正们自己想以外,其他的每一个细节,遇到什么情况要怎么处置,他都事无巨细的说了。
这些细节,都是方重勇在脑中反复模拟过的,几乎可以保证行动万无一失。
等他讲完,这些坊正们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下来。
“对于此次行动,某是很有信心的,也相信诸位可以办好。
但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留活口,直接杖毙。
如果事后某听说那些贼人还有没咽气的,那对不起了,某一定会追究你们当事人的责任!”
方重勇面色严肃,对在场的坊正与监长说道。
商量完事情,早已是深夜。一行人来到京兆府衙门的院子里,发现宴会早已结束,现场一片狼藉,只剩下残羹冷炙在桌案上摆着。
“这些残羹冷炙不值一提。明日之后,会有很多贼人命丧黄泉。到时候要是吃席,可以让诸位吃到撑。”
方重勇面带微笑,给在场众人讲了一个冷笑话。
只不过众多坊正与官员,包括郑叔清在内,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
第二天刚刚过开坊门的时间,就不断有参加科举的考生前往光德坊的京兆府衙门,什么也不做,直接在门口找了个空地方坐下。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不久之后,元结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杜甫来到衙门跟前。他手里拿着一卷纸,似乎是控诉京兆府尹郑叔清的状纸。
“正午时分,某便会在这里宣读状纸。京兆府尹一日不被罢官,某便在这里待一日!”
元结对着众人大吼道。
“好!我们都陪着你一起!”
在场考生都齐声附和道。
京兆府衙门院子里,郑叔清听到外面有人骂他,疑惑的对身边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方重勇询问道:“这一招能行么?”
“放心,外面都是我们的托,我这一招已经练到没有枪头也可以捅死人了。
要是郑府尹还不放心,可以派人通知一下延平门附近丰邑坊的丧葬铺子,告诉他们可以准备到光德坊附近来收尸,今日他们会有很多生意,估计要从早忙到晚。”
方重勇不以为意的说道。
“诶,这叫什么话,某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么?”
郑叔清哈哈大笑道。
憋屈了大半个月,能不能翻身,就看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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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