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好大,吹的夜幕都起了褶皱,老四听着北风的哭嚎,向那口被移动盖的棺材走去,念了三声南无阿弥陀佛,便颤颤巍巍的伸手按住那漆黑的棺材盖,然后那一晚老四的惨叫声把全村人都惊醒了,更诡异的是,平日里最凶的狗也都被吓傻似的躲在窝里瑟瑟发抖。
第二天,老四被发现死在张家的棺材里,他的眼睛舌头双耳都不翼而飞,满脸血乎乎的,从那儿以后,老张家的生意便败落了,而故事也就成了故事。
张老头儿的独苗名叫张狗,提起这张狗,就不得不说他那孱弱枯瘦的身材和那双大的如夜猫一样的瞳仁,他除了长得有点儿渗人以外,倒也没有什么惹人讨厌的地方,平时村里的小伙伴们出去疯玩,人家透过窗户喊他一嗓子,他若是来,就带他一起,若是不来,也不会去他家那充满死灰味儿的院子里叫他,但是大多时候,他都会屁颠屁颠的甩着大鼻涕奔出去找我们,而事情就发生在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一天,天气很热,我们玩够了,便在树下烤知了吃,正吃的兴起时,凤儿的母亲来叫她,顺带提起我们去年偷他家玉米的事儿,然后将我们一顿臭骂,骂完之后就拧着凤儿的耳朵走了,我们都觉得拜了兴致,又不敢大声表达不满,只能暗自骂骂咧咧,凤儿的妈妈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干起活儿来绝不败给村里任何一个男人,骂起人来也是如滚滚春雷,令人畏惧,所以我们若顶嘴,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最后,我们只得耷拉着脑袋回家了,只有张狗在那一动不动地坐着,瞪着他那恐怖的眼睛望着凤儿妈走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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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狗主动来敲我家的门,说要我陪他去凤儿家一趟,我虽然百般不愿,但想起凤儿那张精巧的小脸儿,最后还是决定陪着张狗一同前往,敲了门,凤儿妈大山一般的身子就出现在了门口,他向我们撇了撇嘴,转头冲屋里喊:凤儿,两个懒小崽子找你。
这时张狗突然说道:婶儿,我是来找你的。
这下我和凤儿妈都傻了眼,凤儿妈想不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儿找她能有什么事儿,而我更是不知道张狗这是唱的哪一出,而张狗接下来的话直接把我吓哭了,他说:婶儿,你给自己选口棺材吧。
那天我被打的鞋都跑掉了,也不敢捡,回家后我就发誓以后再也不搭理张狗了,但是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几天之后,凤儿妈真的死了,她死在了河里,光着身子,像一个硕大的白花花的人皮气球浮在水面上。
打捞凤儿妈尸体的那天,全村的老少都出动了,我们围在河边,小声交换着打听来的消息,嗡嗡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压抑,令人烦躁,令人恐惧,我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张狗站在岸边大槐树的树枝上,定定地望着一群人游向凤儿妈的尸体,只听杜家老三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便让岸边的村民炸了锅,他喊的是:妈呀,夏老太太。
那天他们从河里捞出的是两具尸体,泡的是又白又涨的凤儿妈和死去近两个月,明明已经下葬后山的夏老太太,也就是凤儿的奶奶,凤儿妈的婆婆,老太太几乎烂尽的枯手死死攥着凤儿妈的脚踝,当天夜里,母亲悄悄对我说这是夏老太太索命来了。
原来凤儿爹死得早,凤儿没有爷爷,只有这么一个瘫在床上的奶奶,那个年代,瘫在床上没有劳动力的老人简直比闹虫灾更让人无奈,担忧和害怕,凤儿妈硬挺了五年,终于还是动手了,夏老太太被凤儿妈毒死的那夜,王家二叔说,他曾经看见张老头领着张狗打着雪白的灯笼,摇摇晃晃的从棺材店一路走到凤儿家门口,然后又折了回来。
听说冤死鬼很容易被困在原地,地府的牛头马面不到时辰不会来领,所以鬼魂就会借机作祟害人,这凤儿妈八成是托张老头儿来领走夏老太太的魂,夏老太太入棺那天,我跟张狗曾在灵堂门口悄悄地望过一眼,夏老太太露在外面的脚,干瘦干瘦的,泛着青紫色,张狗直指夏老太太身下的棺材,小声说:夏奶奶跟我爹说,别给她盖得太紧,她老是觉得喘不过气。我当时以为张狗说胡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夏老太太出殡时,凤儿妈跪在老太太的牌位前,哭得惊天动地。
母亲叹口气,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这才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怪事,风儿妈下葬半年后,她的故事渐渐地不再有人提起,在这望不见尽头的生活里,凤儿妈的死就像寒冬里的一阵儿冷风,呼呼地吹过之后,冻得人一个机灵,缩缩脖子,但是路最终还是要走下去的,我没有告诉母亲,凤儿妈死后不久,我在河边碰见过一次张狗,他仍是那样动也不动的站在槐树枝上,死死的望着河中央。
我把他喊下来,颤抖着嗓子问他是怎么知道凤儿妈会死的?
他愣了一下儿,傻傻的说道:因为我看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