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菜市街口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4005 字 2个月前

牢门吱呀打开,迈步进来一人。丘方绝懒得看,拥了拥草自顾翻身睡去。那人干笑一声,说道:“丘帮主,你别装睡了。听本王一言,说出名册所在,向今上纳头名状,这杀头之罪便可消弥于无形,否则明日便是你死期。皇帝下旨明日京都菜市街口行刑。丘帮主现在迷途知返,尚不晚矣,可要三思后行。人间一趟,实非容易,何苦为了区区虚名而死呢?实在不值的,所以三思三思!”

丘方绝坐起身来,凛然道:“王爷你不要枉费口舌了,在下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只是在下死意已决,不必再劝了。”来人正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他本意劝这丘方绝回心转意,莫再执迷不悟,可是现在听他口气已是死意已决,别人的话已不起作用了,只有长叹一声道:“唉,从此世间少一英雄!”一幅英雄相惜的样子,也许他内心是婉惜,可是他们不是同路人,一个是誓要反清复明的江湖好汉;一个是维护君子,誓杀反逆之贼的王爷,他们怎么也不可以相容,只因身份有别,立场不同,只有你死我活,别无他法,如果他们不是各为其主,幸许可以把酒言欢,成为好朋友,可是现在怎么也不可以,只有一个死,注定是那个江湖英雄,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想想一个江湖帮派怎么和整个朝廷为敌,也许一路风霜,也许一路??,尽管是非成败难定论,可是他还要试一试,因为他内心深处依旧眷峦前明——虽然满洲族人入主中原已二百年,可是心向故国前明的汉族百姓依旧心心念念,不忘故国。虽然是镜花水月,可是心里放下的执念谁人可以去抺煞?

舒尔哈齐负手于后,走出天牢,仰首看天,只见北斗七星暗无光芒,紫微星座隐在其在,不为人注目,叹道:“汉人之中偏偏有这些人不知悔改,枉想恢复大明,可不是痴心枉想,不切实际,让人可发一笑。”忽地一个轻脆的女孑声音传来道:“阿玛,怎样可笑的事说来听听?”舒尔哈齐回头见是女儿清心格格,便笑道:“你一个女孩家怎么来这天牢?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清心格格道:“阿玛,我听皇帝哥哥说明日要斩赵姑娘她们一干人么?”舒尔哈齐道:“是的,皇帝已下旨了,谁也无法更改。你可惜赵姑娘她们?”清心格格甚觉于心不仁,便道:“阿玛可不可以向皇帝求情,让他枉开一面,放过赵姑娘她们不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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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尔哈齐道:“圣意难违!清心你也知道皇帝的脾气,任谁也说不动,看来赵姑娘她们只有认命,我也没法!”清心格格神情黯然,说道:“难道赵姑娘她们只有死么?”想起赵碧儿如花似玉的年岁,便要逝去,总觉心下难忍。舒尔哈齐走来,手抚清心格格头顶,叹道:“清心,世间有些事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皇帝也有他的苦衷。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杀这干逆贼,那么天下岂不大乱,人人怀有异心,与朝廷为敌,不是很危险么?皇帝也是情非得已,你还是不要去乾清宫,为赵姑娘求情,只会激起皇帝反感,那样他会更加震怒,赵姑娘她们只会更惨。清心走吧!”

月色凄迷,袁承天推窗望着天上月,想起清心格格,忽又想起赵碧儿,不觉心事难平,不知所以,原来人世间最苦是恨别离,情难舍,苍茫大地不知那里是家?这时赵相承来到他背后,轻声道:“承天,有心事么?”袁承天道:“师父,弟子有时心想世间为什么那么的恨别离,我们却无能为力,有时也想和光同尘,无为无念,可是弟子委实做不到。”

赵相承道:“心有执念,世人如此!谁人解脱,世无一人?生死看淡,万事皆空!可是,承天你要知道古人又说‘大义真当以死争,我们当下活着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为天下苍生,是为己任!你明白么?”袁承天道:“师父我只是平常人,又有什么作为呢?还是平平淡淡一生。”赵相承望着明月感慨道:“承天,如果我们都与天地老死,那也太无趣味了。人生天地间,所为何来?世间有人认为是为了荣华富贵;有人认为功名利禄;有人认为娇妻美女,他们只关心自己,从来不关心别人,这样的人世间比比皆是,这也是人性使然,怪他们不得。承天你将来要怎样做,说给师父听听。”

袁承天道:“师父,弟子看到不公的事定当出手,决不让奸人得逞!”赵相承抚掌道:“这才是我辈所为,为今之急,咱们明日菜市街口救丘帮主他们你怕不怕?”袁承天道:“师父,弟子心里确实担忧,可是想到师兄、师姐、丘帮主他们也就不怕了!”赵相承用手拍遍栏杆,轻声吟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可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袁承天知道这是岳武穆的《满江红》的词,意气悲凉,透着壮志未酬的遗恨!袁承天见师父神情悲壮,想像当年岳武穆武王爷屈死风波亭,遗恨人间,不觉心中悲苦!人生在世,所为何来。他回到自已的房间,怎么也难以入睡,眼见总闪现清心格格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人世间最苦莫过情之一字,我们都是梦中人!

次日,大街人声鼎沸,菜市口要杀朝廷要犯的消息早已不径而走,闹得京城中的百姓皆知。菜市街口已把守重兵,隔街酒楼更是人头涌动,多是看热市的。

日头转南,只见监斩台上端坐一人,神态俨然,面目之间不怒自威,带着七分杀气,三分威严。他正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这次是他踊跃向嘉庆皇帝请旨监斩丘方绝这干朝廷反贼,在他心中这干反贼非死不可,否则大清国运有厄,为了祖宗基业,他请命于此,以此震慑复明社那干逆贼。他身一人气宇非凡,脸上总带着睥睨一切的姿态,非是旁人,此人却是岳停风。嘉庆皇帝留中为用,因为皇帝敬重其先祖岳飞岳武穆忠义千秋,为国为民是个英雄,所以便想先祖了得,后人自是不遑多让,所以便让他留在和硕亲王舒尔哈齐身旁做了领头总侍卫,协助亲王办理一切事务。岳停风自是乐得如此,心想在帝京总比在杭州强,有朝一日总有飞黄腾达那一日。于是他总是察言观色,合乎这位和硕亲王舒尔哈齐的意愿。有次他见到清心格格,便心不守舍,有些想入非入,还是手下亲兵提醒这位格格将来是要嫁多隆阿大将军的儿子海查布的,言下之意自是要他打消他这非分之想。

可是岳停风嘴上不说,心中却想: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在下又不是池中之物,待得风云际会,便是岳某功名天下之时,当年先祖岳武穆还是威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难道我便不如他?他想到此处嘴角微笑,仿佛看见明媚不可方物的清心格格向他走来。他不禁伸开双臂去抱,结果捕空,一无所有空空荡荡,心中不由恼恨,难道我偏不如他?他身边的几个亲兵侍卫见状心心暗暗觉得好笑,可是在上司面前任谁也不敢笑出声来,只有转头看向别处。岳停风觉得无趣走开来。

袁承天和师父赵相承在一座离这行刑台不远的一座酒楼上,目光看着木台上依次排的丘方绝、上官致远、赵风铃、傅传书、赵碧儿,每个人背后头颈插了草标,上书名号。只见丘方绝毫无惧色,神色凛然,其余四人也是神色泰然。只见五人身后是五个彪形大汉,虬髯胡子,满脸横肉,一看不是好人。每个人手执一柄精光闪烁的鬼头刀,森气迫人,是常人杀人所故,让一般一见便腿软酥麻,对那样无愧天地的英雄好汉倒不起作用。每个刽子头都头裹红巾,只待行刑官下令,便手起刀落,让犯人命丧当天。台下黑森森都是围观百姓,四周有兵勇弹压场面,为防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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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尔哈齐看了一下时辰,日至正午,将斩令牌抛下,厉声道:“斩。”一字出口,人群动了动,欲向前涌,被弹压的兵勇挥鞭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