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止不理睬二人,只顾去煮汤药,让清心格格看顾。然后和袁承天二人走出茅草屋,向左转是一间大石屋。两个人席地而坐,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一股暖流从地下传来,让他们心中暖洋洋,说不出的受用。外面是雪花片片飞舞,树上,岩石上,峭壁上,沟壑满定白茫茫一片,成了银妆素裹的世界。公输止道:“小子,你真有福,有这样出身皇室的金枝玉叶的女孩子可以不顾一切救你,你说你值不值的?”袁承天黯然神伤道:“可惜将来她成别的妻子。”
公输止看他伤心样子不由格格笑了起来。袁承天有些恼大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公输止道:“我虽然不自命为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卑鄙小人,你以为我会趁人之危做些下三滥的事?”袁承天听了好笑,明明是你以我为要挟,让清心格格嫁给你,否则便不出手施救于我,现在还大言不惭自命正人君子啦?你说可笑不可笑?
公输止看出袁承天所想,便道:“我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是试探清心格格是不是一定要救你,因为在生死关头才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袁承天喜出望外,问道:“前辈你说得是真的?”公输止哈哈笑道:“以我这幅怪模样,娶了格格那不是暴殓天物么?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待你好之后,你们便乘我的木鸢飞出这峡谷吧!”袁承天道:“前辈先前是晚辈错怪了你。”公输止道:“好人和坏人原本只是一念之间,有人上天堂,有人入地狱,所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做好人老天爷决不会亏待你的!”袁承天似有有懂,可是犹有不信,说道:“满州人入主中原二百年间,为何反清复明总是失败,是天数使然,抑或是时候未到。”公输止见他一幅悲天悯人,关怀天下苍生的样子,言道:“这都是定数,天机不可泄露。世间的事有些看似偶然实则毕然。遥想当年满州入关,有袁督师坐镇辽东,使得满州人不能得志于中国,可是后来崇祯皇帝偏听偏信,错杀了这位为国为民的干国忠良,以至于崇祯煤山以死谢天下,身死国灭,这岂非是天数?”
公输止道:“一切皆有定数,非你我所能为之。”袁承天道:“我们努力去挣取,也许还有希望;如果人人退缩,我们都袖手旁观,那么汉人天下真的无望了。”公输止道:“也许诚如公子所言,可是依在下之见,还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军国大事已不是我们所能够改变。”袁承天道:“可是前辈你精通阴阳之术,可以改变朝代更迭运数,何不一试?”公输止道:“不可以,每个朝代都有年代运数,非是人力所能改变,如果强行改变那么便杀人无数,血流飘杵,不胜残忍;是以经书上说:非人力可改天数,改者死。再者我观天象,北斗七星,紫微星座昂然不见暗然,似有百年之运数,纵使世间反清复明的志士也是徒然。也许该他大清三百年运数。公子这都是天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袁承天道:“那么我们只有默然无声。”公输止道:“你待怎样?”袁承天不知该如何回答,久久无有言语。
公输止取出银针顺着他任、督二脉扎下,欲封堵脉路中的毒不再上行或者下行。奇经八脉起于会阴穴,归于生死窍,古人道家将生死窍归于八脉之总根。所以古人云:生我之门死我户,几个醒来几个悟。
袁承天闭目任由他下针治疗,纵使身体发肤痛苦难当,相思子之毒游走奇经八脉,尤以任、督二脉为甚,如千万虫蚁咬噬,其痛苦之状非常人所能承受,如果换做常人非一头撞死不可,饶是袁承天身有武功,临下昆仑山又接收了先祖林正眠几十年的功力,也是抵受不住,在公输止面前,只有咬紧牙关不发一言,但是豆粒大的汗珠还是滚落下来。公输止见了,问道:“公子你痛么?如果痛苦难当,把那处穴道说给我听,我另想别法,抑或从其它穴道下手。”袁承天道:“前辈,尽管下手我不痛。”公输止道:“我这一生从来医治别人,从未见过如你一般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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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小半时刻,袁承天但觉痛苦减半,仿佛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公输止见状拍拍手掌,嘘了一口气,方才如释重负,笑道:“袁公子你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你看。”只见他的足底涌泉穴下一滩紫水,不问可知那一定是相思子的毒液。他又说道:“你好好静养,待身体大好便和格格离开此处。”
袁承天道:“前辈,我们该如何谢你呢?”公输止道:“只要你以后遇到我们公输家不肖子孙,手下容情也就是了,其它休提,老夫只有这一点要求。”袁承天道:“前辈,不如你随我们一起出去,不胜似在这人至罕迹,冰天雪地,苦寒之所好么?”公输止道:“这些年,我心如止水,外物不萦于怀,什么功名千秋于我只是虚名,看透世情不过如此,说实话,我已心如槁灰,纵使美人当前也不心动,因为人的执念愈深愈痛。你没有我的经历,不会有那一种刻骨铭心的痛。你和格格本是世间一对璧人,我决然不会拆散你们。”他转过身去揾去那不常落的英雄泪。也许正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间情之一字害死多少有情人。
忽忽半月有余,这日天气放晴,从谷底看天,苍穹廖阔,万里无云。四下白皑皑的全是积雪。袁承天和清心格格驾上公输止所制的大木鸢——用木头制做的飞鸟,内有机关齿轮控制,鸟的木翅膀可以上下扇动,离地起飞。公输止临行前本拟送他《鲁班经》,可是一想不成,这袁承天本已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自己何苦送他这经书,这经书所载多是害人之物,所以累得自己残疾,以至于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而这经书习练者必须是鳏、寡、孤、独、残之一者,否则必是大凶之兆,自己何苦害他自残。况且观他天生英材,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和那冰清玉洁的清心格格可说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将来定有一番成就,还是让他回到江湖,去行侠仪义,快意恩仇去吧!
袁承天和清心格格驾木鸢,缓缓起飞,大地离他们越来越远,尤见公输止向他们挥手说着什么,已然听不清。御风而行,风在耳朵边呼呼作响,身在高空,格格的一颗心怦怦乱跳,久久不能安静。她只有一手拿住袁承天的衣服,另一手死死拿住木鸢的尾翼,方才有了安全感。
袁承天回头见她害怕的模样,心想难怪,现在连自己都害怕,只怕木鸢一时不听使唤,从高空坠下那可只有死的份了。
不一刻,已升至崖头,他们驾木鸢落在一处空地。格格四下看了看,茫茫大雪地,不见有人。东边的方向是伊犁城,西边是去往京都的官道。袁承天又将木鸢调好机关,放了下去,只见木鸢直向公输止的草屋方向飞去。
格格道:“袁大哥,咱们是去京城,还是重回伊犁城。”袁承天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咱们一时半刻也未必能够,不如且回伊犁城,再相机行事。”格格看了看远处的山峦,似乎可见有木屋人家,心想还是走一步说一步。他们先是爬上一座山恋,见是一座维族人的木屋,向他们讨了干粮。维族大妈笑嘻嘻看着这两个俊俏的年轻人,心想这一定是偷跑出来,不让家人知道,谁年轻不是这样?清心格格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便转过头去,不理会人家。袁承天谢过维族大妈,与格格在这茫茫雪地行走。眼见日转中午,袁承天携格格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在三十丈开外,丹田之中的内力愈用愈强,不觉得累。格格仰头看着袁大哥瘦削的脸,大大的眼眸中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和一个心仪的人同行,是一生的喜乐,不唯其它。袁承天看着清心格格秀外慧中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原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