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天涯无人处,忧愁风雨念故人。可惜流年今不是,望断此生皆是梦!世间的相识相知皆是缘份,不唯其它。袁承天这一生孤苦伶仃无着,虽然世人多是看他不起,可是他从不沉落,只做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的嘲讽,再多伤害也无法撼动他坚强的心。因为在世间看过太多苦难,那种种不堪已折磨世人几近沉沦,可是他却坚强得异乎常人。没有爹爹的保护,没有娘亲呵护,只一个人在世间流浪!他不要别人惺惺作态,不要嗟来之食,因为他内心深处有颗高傲不屈的灵魂!世间再多的苦难亦不能打倒他!因为他是天煞孤星——苍穹中敢与紫微星座争光辉的那颗耀眼的明星!
可是自从与清心格格相识以来,便是难以分舍,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纵使清心格格嫁给多隆阿的儿子海查布,可是还是难已忘却,也许这一世的情缘偏偏困扰他一生。谁教两个人此生相识相知?可是清心格格却秀外慧中,怎堪与海查生相濡以沫?可是她之与袁承天袁大哥却相濡以沬,不若相忘于江湖!可是世上之人谁能做到,心有所鹜,情发之处!采薇见这位袁承天袁大哥总是忧愁多于快乐,绝少看到他欢喜的样子,仿佛总是悲天悯人,独不怜惜自己。他总是觉得世人悲苦,而不知自己更苦!
丘方绝忽然问采薇为什么和袁承天动手过招。采薇嘻嘻一笑,说道:“我觉得他白日间与高丽武士动手总是处处忍让,不肯使出本来武功,便心疑他不是好人,加之又说许多恭维的话,便不受用,心中有气,所以晚上睡不着,便跑来和他动手,试试倒底是何来路?”丘方绝笑道:“鬼灵丫头,自说自话,你这无来由的编派义父会信?”采薇道:“义父你总是这样向着外人,处处让采薇难堪,我以后不要与你说话了。”丘方绝道:“莫生气,义父只是说笑而已,你竟当真。”他转头问袁承天道:“袁兄弟你为何不早早现身,咱们也早些相见?”
袁承天道:“非是承天作怪,只是我到宁古塔,路上偶见斡罗斯的国人潜入宁古塔,行迹可疑,又听人言这斡罗斯人对这宁古塔虎视眈眈,欲侵略为己!我便投身兵丁,效力军营,查看兵营的防范!咱们虽然有时也恨这满洲人占了咱们天下,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就事论事也不能让他们异国的骑兵夺我国土,戮我百姓!所以我便在军营中潜伏起来,以助多隆将军,好杀敌人,让他们知道天朝上国的勇气,否则他们一直野心不小,要吞并清国领土。丘帮主,你说咱们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丘方绝道:“好,说得好!这才是恩怨分明的好汉子。”采薇道:“你们都是大英雄,岂难道只有小女子不是?”丘方绝道:“你是女子中的英雄!”
袁承天话锋一转,说道:“丘帮主不知你何时回转中土?”丘方绝沉吟不语,因为在这宁古塔这些时日,他觉得民风淳朴,大有古人遗风不似中土中人,人人自私自利,不为他人着想,虽然夏季短暂,冬日漫长酷寒,可是大雪遮天掩日也是别有一番情趣,所以便觉得是世外桃源,不复有回中土之念;至于反清复明的心思也消逝殆尽,不复当年的义气风发,敢为人先!采薇见义父沉吟不语,便知他心中所想。袁了天见丘方绝面色变幻之间多有难色,知他对这极北极寒之地生起好感,对之中土那争名夺利的事情心生厌烦,只想在这宁古塔终老一生,不问俗务!天下兴亡似乎不萦于怀,心如止水,仿佛回到无欲无求的境地!世上纷扰尽由它去,我只作江湖一闲人,不问江湖中事!也许:插足红尘已是颠,更求平地上青天。新来有个生涯别,买断烟波不用钱。沽酒市,采菱船,醉听风雨拥蓑眠。三山老子真堪笑,见事迟来四十年!
袁承天见这丘方绝似乎无心于反清复明事业,也不多所相求。采薇姑娘见此间无事便与义父走出小院。长街石道斑驳,青苔绿荫,家家户户门前遍植蔷薇、玫瑰和那芍药,篱笆架上还有青豆和蕃瓜,绿绿的叶子和黄的花蕾让人想起秋日成熟的硕大的蕃瓜和豆角。不知何时人家木屋中窜出一只小黄,向着长街吠叫。长空一月,明郎郎照着这宁古塔大城。又从人家木屋中传出温习功课的声音,吚吚呀呀,似乎是诵读《毛诗》。袁承天心血来潮,想起这几个月种种情事,久久不能入眠,便推开木门来到长街。想到人家相夫教子,贤惠有德的女子在油灯下教子女温习功课,尽享天伦之乐,其乐也融融,不由得心头一酸,不自禁想起京城中的清心格格,只不知她此时可想起自己?她身旁有额驸海查布相伴,也许不孤单寂寞?寂寞的时候会想起我么?袁承天想到此处,心头巨痛,仿佛被人用大铁锥重重击打,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气来!
来到宁古塔北门,一座府邸坐北向南,门前有两只丈八的石狮,气势狰狞,威严尽出,却是宁古塔将军府,是多隆将军办公处理军机事务之处。门前两杆大旗杆,上有黄龙旗,在夜风吹动下猎猎作响,展示天朝上国的无尽威严与武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袁承天转身踅进一间汉人开得小酒馆,还未打烊,一幅酒招子在夜中闪动,上面似乎写着是“明月居”。这似乎是大不敬,因为前朝是明,今朝是清,所以皇上最为忌讳“明”之一字,处处稽查凡是与明朝有关联的字和事物。这小酒馆都堂而皇之写着明月二字,难道不怕多隆寻个不是杀头么?袁承天便走进来,要了中土的汾酒,佐以蚕豆和豆皮,饮了几杯,便唤来店主人,问他难道不怕将军寻他个错,将之关进大牢?
店主人是个汉人,虽然久居宁古塔,可是故土的口音依旧改不了,操着山东口音道:“无妨,多隆将军不会这样,他从来对制下的百姓一视同仁,从来秉公执政,不会偏袒仼何一方,只是公平正义!”袁承天心想:这多隆将虽为满洲人,却处处体恤制下民众,实在不可多得,这也是宁古塔百姓之福祉!忽尔从一处木屋中传出二胡声,那忧愁的曲子却是《石头记》中的《枉凝眉》的曲子,让人听到不自禁也伤心起来。他正要寻声而去,忽然二胡声歇,声音由高转低,仿佛离人分别,婉转如意,凄声苦雨,道不尽人生离别相思苦,话不尽长天一鹤去无踪,两下分别无归期,巫山云雨都成梦,只是当时已惘然!
袁承天伫立长街,心事浩茫,说不尽愁苦,究竟是何愁苦却又无端说不上来。只有回转住所。晚间他不在军营住宿,只是白天习练才在军营。在军营中他见军兵多是懒散,敷衍了事,不是真正地训练,似乎只是为了应付多隆将军的视察。他心中便对那位鄂尔泰统领不以为然,因为他对兵士约束过于懈怠了,这也难怪几次与干罗斯的哥萨克的骑兵交手败多胜少,只因军纪不明,赏罚不明,以至军心涣散,军兵懒散,不以为事,有着得过且过的心思。他虽有心替代鄂尔泰,奈何多隆将军一直委以重任,自己只是个入军营寥寥几个月而已,怎么可以胜任?可是如果干罗斯国忽起偷袭,难免仓卒上阵,疲以应战,便有所不能,这也是历来兵家之大忌。袁承天这些时日对兵书多有研读,所以大有长进!他内心流淌着是先祖袁督师之天纵之英才,胸中志气直可盖宇宙的豪迈,世之无出其右!袁督师当年于明室存亡之秋时临危受命,以一文弱书生而率几十万明军扼守辽东打得满洲军人一败涂地,可说是不世英雄!可说有袁督师在,满洲人不能得志于中国;而袁督师亡,则满洲人得志于中国,可说明朝灭亡多取决于袁督师,便如南宋之于岳武穆也!袁承天似乎也有这样天赋,虽然他无实战,也无行军打仗的经历,可是有时人的睿智是与生俱来的,便如袁督师那般!
夜深沉,他回到住所,倒在床上酣酣而睡。这一日他实在心累,所以头一沾枕头便呼呼睡去!
明日杲杲,照得人眼晴睁不开。
将军府公堂,只见多隆将军危襟正坐,面上忧虑,看着堂下兵丁,好一会儿,他才郑重说道:“这几日本将军收到细作来报,说干罗斯国有异动,他们的哥萨克骑兵日夜操练,大有进犯之意。鄂尔泰你身为八旗护军营、前锋营及步军巡捕五营之最高长官,分掌本营事务,共佐本将军之一切军机事务,及一切操练兵丁项目,你对此有何高见?”鄂尔泰出身行伍,自然明白兵者军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怎敢轻言战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是他非但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更不知敌方的虚实,如果不是多隆将军派细作深入敌国刺探消息,只怕他还蒙在鼓里,不知敌人动向和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