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负手于后,只见这座船在风波之中起伏不定,不觉仰天长啸,声震数里,仿佛龙吟虎啸,一派帝王睥视天下风范。众人谁也未料到皇帝年纪少年,竟有此内力,可说十分难得,让人刮目相看。袁承天见他神色肃然,仿佛心事重重,是否为了朱世杰的死而伤感不得而知。袁承天远远见他神色转为黯然,心想他亦是凡人,有七情六欲在所难免。
多福安见这少年皇帝这情形,心想:死个人不至于如此吧?——更何况还是朝廷要缉拿的反叛?其实他那里知道皇帝此时想起了袁兄弟,不知道生死如何,心中说不出的隐忧。
晚间用膳之时,嘉庆皇帝问及这船上还俘获什么乱党?多福安忙不迭说道:“皇上,今次为臣出海,便是为了捉拿丐帮逆党,俘获了丐帮头脑秦于卫和其属下四长老!”嘉庆皇帝向来听闻江湖上有一大帮,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广有门徒子弟,帮众近三十万,甚为庞大,不归有司衙门所管,更加不受朝廷节制,一向独来独往,甚是可厌!他们不受朝廷招安,表面与世无争,实则暗中与反清复明人士勾连,似乎念念不忘于家国。今次听闻多福安拿获于他们的首脑人物,能不欣喜?他便多福安这丐帮四大长老是何等样人?多福安却那里说得上来,——因为拿获丐帮的事是萧迟月和于令仪的功劳,至于丐帮四大长老是谁他着实是一无所知,只是听侍卫时常说起丐帮的事迹,偶尔说到这四大长老的武功家数和威名,至于其它则知之甚少。
现在皇帝问起,他自然无仆说起,只有要萧迟月代为禀告。萧迟月见此时是在皇帝面前显示本领的时候,便尽平生所能,要一显峥嵘。袁承天在大船舱门外甬道见那萧迟月一改昔日江湖人士作派,极尽所能,将这丐帮历来掌故说给嘉庆皇帝。当嘉庆皇帝听到他们丐帮信物和衣钵竹玉棒,便心感好奇,心想:不知是怎样的宝物?萧迟月见皇上心存向往,便从腰间取下竹玉棒恭恭敬敬举过头顶,献于阙下。嘉庆皇帝接过仔细观看,赞不绝口!
多福安见这萧迟月先前见了自己并不献出竹玉棒,反而藏私,甚是可厌;而今献于皇上,自己再要得到只怕再也休想!想到此处心中只骂:好奴才,亏我阿玛重用于你,让你做了王府一等侍卫,并且交于重任,擒拿丐帮,秘密招降,而今一切成空;更可恼的是这萧迟月又将丐帮帮主信物交于皇上,以后再要得到竹玉棒千难万难!多福安心中懊恼不已,脸上却也不能显露出来。嘉庆皇帝把玩这竹玉棒,并未注意到这多福安细微变化。可是袁承天却一一看在眼中,知道这多福安心有不服,可是萧迟月已献出,再难收回。但觉得好笑,心想:这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他白欢喜一场!
过了一会儿,这多福安便请问皇上对丐帮这帮首脑如何加以处置?嘉庆皇帝这才交给身后一名大内侍卫小心收藏,说道:“押回京都,再行勘问。只要得到花名册,还怕他们不就范?”多福安也只好听命唯唯退下。
嘉庆皇帝见这萧迟月还未起身,这才醒悟自己一时看那竹玉棒忘情,竟然忘了萧迟月还在下跪着,便忙起身来至切近扶他起来。萧迟月见皇帝亲自躬迎,立时感激涕零,无以为是,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袁承天见状,心想:一方大豪,见了皇帝尚且如此,那么百姓自不待言。嘉庆皇帝见他此状,直呼不堪。他眼见又现袁兄弟桀骜不驯的样子,心中不由暗叹连连,世间之人多有不同!他则更加喜欢袁兄弟那种与世孤傲,却不喜欢萧迟月此种感激涕泪之状。可是他做为皇帝却也不能顾此失彼,因为须知水至清则无鱼,阴阳平衡,让他们相互制衡才是治国之道,否则国之亡之!便如明崇祯朱由检,出道杀伐果断,既是巅峰,诛杀魏忠贤,看似好事一件,于国有利,可是魏忠贤一死,东林党便一枝独大,以至挟天子以令诸侯,皇帝政出无方,处处制肘,以至错失良机,亡国亡天下!这也是朱由检性格太过偏激,不懂权衡利弊,以至失了先机,错杀忠良,没了袁督师守护辽东,满洲人便长驱直入,得有天下!
本来海上天气多变,看似阴云压顶,岌岌可危,孰料次日天空放晴,海鸥时时飞来落在船舷和甲板上觅食。它们并不畏人,萧迟月见众海鸥走来走去,便心生杀机,拿弓掣箭,想要射杀这海鸥。嘉庆皇帝正好走来忙喝令制止!萧迟月见皇帝龙颜震怒,忙不迭请罪,说臣鲁莽行为罪该万死。嘉庆皇帝又温言道:“它们都是有生命的,在此逗留,并无伤心,你又何苦伤害它们?以后且不可以这样做,做事之前要再三思量,权衡利弊得失,否则得不偿失,害人害己,明白么?”多福安正在这萧迟月身左,听皇帝说番话焉不是味,总觉皇帝话中有话,暗有所指。可是又让人信服,无可辨解!他只有悻悻走到大船一侧,看海天一色,只是无心观看,只为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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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皇帝见他走远,心中一痛:这是自己小时候的伙伴,那是自己还是十一二岁模样,与这多福安很是投缘。那时没有隔阂,因为身份没有分别太大,所以他们两个人有次偷偷出了皇宫大内,去西山游玩,兴之所至便偷了一家农户的田鸡,在荒效野外烤着吃。不意被那家农户的妇人寻来,一顿数落。嘉庆那时知是理亏,便任由人家发火,只想等人家气消了,便相安无事。谁料这多福安几曾受过人家数落,见那妇人喋喋不休,便血冲脑门,攥紧小拳头向那妇人打去。那妇人怎未也未料到这小孩子胆敢伤人。嘉庆要阻拦已是不及。多福安一拳将那妇人打到在地,不巧的是向后跌倒时,一头磕在一块石头上,鲜血流了一地。嘉庆见状,知闯了祸,向那妇人丢了几两银子,拉着多福安要走。不料这时一个小女孩寻来,见了娘亲受伤,又见多福安握拳凶巴巴的样子,便明白是这两个恶人欺负娘亲。她便扑上去,口中喊着:你这恶人。
多福安抬脚将小女孩踢翻宾地,还要挥拳又上。嘉庆大声喝止,多福安再不敢造次,因为嘉庆那是储君,虽然他们兄弟相称,但是还是要有礼数。
回到大内,恭慈太后见二人形状便知端地。她只责嘉庆,说他不肯和兄弟私出皇宫,而且出手伤人,有失休统,有失皇家威仪!以后万不可以一己行事了。嘉庆将这一事一力承担,虽觉委屈,可是一想谁教自己长多福安一岁,是哥哥呢?哥哥为兄弟承担过错也未尝不可!这些以往之事今日重现眼前,只是人虽还是那个人,然则身份已变,他成了一国之君,享有天下,人人畏惧;而他——则成了王府中的世子,他们之间便不能够以兄弟相称,行为礼数更不能随意,所以便有了隔阂,以至越来越生疏了,仿佛陌路之人!
大船正行之间,忽然凌空有箭羽射来,正中那面黄龙旗龙眼。这明显是要劫官船。嘉庆皇帝刚要说话。凌空又是嗖嗖一连射来几支羽箭,全向他身上招呼,似乎意在取其性命。这时萧迟月,多福安、安引疾和于令仪纷纷抽刀护卫皇帝身周,以防不测。嘉庆皇帝先是一惊,接着便震怒:有人敢行刺皇上,真是大胆之极!
这时有兵丁前来报告说前面不远处出现几艘舢板,有江湖人士张弓射箭,要行忤逆。嘉庆皇帝倒要看看何等样人胆敢行刺令上。不令大船躲行,反而让水手将船全力以赴迎上去,看个究竟。只见不远处海面之上约摸十几艘舢板,在海水冲击下上下起伏,然而却不颠覆,可见驾舟之人都身有不凡功夫,否则海中一个大浪便将舢板打翻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