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主人见他神情,知他不相信海棠夫人的芙蓉出尘绰约之态,心想:少年心性,从来如此!我又何必与他多绕口舌。当下便向袁承天指明去仙鹤山庄的路程。袁承天谢过他,便向仙鹤山庄走去。
仙鹤山庄以鹤命名,其庄内之鹤自非凡品,可说这仙鹤庄主楚天青自命清高,不与凡尘同列,在武林中虽声名远不及武林六大门派,可是都自命不凡,在他心目之中天下无人与之堪比:他自认为自己相貌人品武功皆是出类拔萃,放眼天下似乎无人堪比,今次又得如意美人可说人生锦上添花,鸿鸾天喜不可谓不人生幸事;是以山庄处处透着喜气,悬灯结彩,热闹非凡。各路贺客佳宾络绎不绝,纷至踏来人人都着喜气。
袁承天心想自己也不能空着手,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还有前些日子所购玉如意,本意送给清心格格,怎耐一时忘却,今日正好派上用场。当管家接过袁承天这贺礼也是微微惊讶,因为看这少年面相生疏的很,不似附近武林中人,但是人家既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只有收纳,不然却之不恭了。
庄内只见有成群白鹤昂首而过,雌雄相随,羽白鹤顶,俨然神仙之姿,其步法灵逸,似有神助,而白鹤仪态出重,让人羡慕,更可有观者,其雌雄而走,如道士步斗,步罡踏斗,让人如是称奇。袁承天见了心想:遮莫这山庄仙鹤亦会武功家数,招神遣灵无所不能,——那么这位仙鹤庄主自非凡人,心中更是渴望一见。院中偌大有花木葱葱,只是现下是初春,未到花木盛开之时,可见有剪春罗、剪秋罗、决明子、连翘、报春花、更有落叶金钱……忽然有人长声道:“吉时已到,请各位观礼佳宾入席!”
大厅之中,已是众人济济,袁承天不欲争先,却在人后。只见礼堂之中央上首是一巨大双喜,红烛燃烧,桌上亦有天地牌位,祖宗牌位,只见一对新人正面对那天地和祖宗牌位拜下去。更有主持的礼生看见这对新人身旁男女傧相,示之微笑,又道:“一拜天地,再拜高堂。”袁承天侧目之间见这新娘凤冠霞帔,虽然头罩红纱,可是隐隐可以感到她并不欢喜,似有隐忧,心想:怎的气氛有些异样?可是这位新郎——仙鹤庄主楚天青却是满面欢颜,颇有喜不自胜之概,也许在他心目之中此生可以和心仪的人同生死何其幸甚!
当众人见这楚天青和这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拜了天地祖宗牌位共入洞房,人人皆羡慕,人人皆赞叹,更有贺客低低说这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成全了金玉良缘,可不是上天之撮合。袁承天见他们二人远去,总觉得这事情总有些不对,总是怪异,那里不对实在情形又说不上来,心想我何不前往一探究竟?因为心疑,所以前往!袁承天回头只见大厅中众贺客正觥筹交错,说着江湖掌故,无外乎关于这位海棠夫人的美貌传说。世间人大抵喜欢谈资别人过往之事。袁承天又抬头见天空中正有慧星直陨,其星宿在东方苍龙,世间对应分野河北之地,位向这仙鹤山庄!袁承天心中一惊,心想:难道今日要有罹难,非是厄运不可逃也!——难道仙鹤庄主楚天青和这海棠夫人有大凶之兆?——可是今日却是他们鸿鸾天喜的百年好合的大吉日子,为何上天不仁,偏偏要拆散他们?
这时慧星由明转暗,落于山庄西北方向,似乎天空也暗淡了不少,有风吹来,颇冷人心。袁承天见这山庄本是依山而建,极具雄伟,景致别有一番天地,本是绝妙好地,怎耐天意不可强胜,也许有时还是随遇而安才是正道,只是世人多被利禄私心蒙惑而不自改,以致要回头已是晚矣!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本是人生四件极大喜事,亦是功名之最,是世上之人,人人思而得之之事!今夜楚天青菜也饮了不少酒,可是他似乎并未醉,口中不知说着什么,念念叨叨含糊不清。海棠夫人见他虽酩酊而未醉,意识还是很清醒!当楚天青掀起红盖头,只见海棠夫人依旧艳若桃花,貌比西施,容华绝代。这时连窗外窥伺的袁承天也心中称赞,这海棠夫人果然是颠倒众生的人物!
楚天青这时看到桌上有交杯酒。海棠夫人将一杯酒交到他手说道:“相公自今而后你我便夫妻一体,举案齐眉!”楚天青道:“好,好!”他举杯而尽。海棠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旁人不易查觉的目光,又将酒勘满。楚天青自然又是一饮而尽,不知为何他醉眼有些朦胧,这本不应该有的情形,况且也只饮了区区几杯水酒,当不至于有醉意朦胧的意思。海棠夫人道:“我夫君萧靖去了,妾身本是未亡人。你与我夫君本是结义弟兄,情逾手足。下嫁于你也不亏,地下夫君有知亦知含笑!——只是妾身心中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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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青见她忽然说起这毫无头脑的话,不知所以。海棠夫人道:“当时我夫君尸骸带回山庄,已是面目糊模,不可忍视。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缘何你分毫不伤,而他却命丧敌手?”楚天青面色一变道:“岂难道你怀疑我杀了义兄?”海棠夫人道:“我并没有这样想法。只是心中有个疑问却要相问?”楚天青叹了囗气道:“本来萧大哥可以不死的,只是当时之事他见我性命危殆,阴山二煞合力要取我性命,便拚死为我挡了一刀,以至命丧当场。——唉!可说这一切全怪我武艺不精,否则何至于让萧大哥命丧他乡!这全是我之过,谁教我……”他似乎哽咽说不下去。
海棠夫人不为所动,却说道:“世上多有沽名钓誉之徒,有时似乎礼义仁孝,大仁大义,合乎儒家行为规范,仿佛他的行为可以为世之楷模,——可是呢?私底下却德行有亏,甚而说与其江湖令名不符,德不配位!楚庄主你说是么?”楚天青听她不称自己为相公,反而叫自己为楚庄主——而且是此时此地,两个人已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楚天青无奈摇头苦笑道:“世间之人多为情种!有时爱一个人是情不自禁的事情!所谓鸿蒙初开,谁为情种?又道是问情是何物,直教人生顺相许!”海棠夫人却道:“虽然有情,人的规范亦应囿于礼教,所谓男女大防,男女之授受有所不亲,否则人与禽兽有何异处?”楚天青道:“此话虽然不错,可是世间偏偏尽有一见钟情之辈,终是难免!”他不待海棠夫人说话,又连斟几大杯酒仰头喝下,痴痴道:“我虽出身优渥,似乎事事顺心,无有烦恼!可是我在十八岁之前尽是懵懵懂懂,不知世间情是何物?只到那年与萧靖萧大哥邂逅江湖,义气相投,才知道人生意义!我们义结金兰,誓言携手闯荡江湖,共诛凶獠!当我第一眼看到你,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心中羡慕萧大哥有福,有这样一位神仙女子为伴侣;而我却形影孤单,内心无比怅惆,总觉上天不公难遇佳偶!”
海棠夫人道:“那年我相公有事,将我寄托山庄,你甚是殷勤,有次不意之间打翻茶水,不小心触碰我的手,难道是你有意而为之?——那时我还天真以为你不小心为之,而今想来你处处心机,却是为何?”楚天青道:“本来我和义兄义结金兰,是满心欢喜,可是见到他却可以拥有你这样的天人女子,心中颇有愤愤不平!”海棠夫人神情一转问道:“你为什么有如此想法,该当为你义兄高兴才是,你却烦恼?”楚天青也不隐瞒心中所想,说道:“我出身世家,相貌人品俱是上乘,该当有一位神仙女子为伴,偏偏上天捉弄,身边拙荆不通世俗,更遑论相貌;所以我总郁郁寡欢,在夜深时总想何时该有一位不与凡尘同列的女子为伴侣?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认定你是我的唯一,才会有心灵归处。阿棠你知道么?我见义兄冷落你,将你寄放在山庄,从此便独自去闯江湖,在他心目之中只怕只有他的江湖,全然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可是你却还是对他不离不弃,有时我便不明白他只不过是个草莽汉子,怎堪拥有你这样的绝世佳人?后来我听到一个传闻说是你只是报恩才委身于他。你又何苦这样作践自己,与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是一生的痛!我有时见到你在深夜孤灯时忧愁戚戚,辗转难眠,便心痛的难受!有时便想义兄有你这样的娘子却不加爱护,岂不是暴殓天物!如果我可以拥有便会一生一世护她周全,不让别人侵犯!——只可惜我偏偏没有这份福气,只有叹息再叹息,在无尽的黑夜扼腕长叹……”他说到此处已是啜泣起来——便是这样一位英雄人物也有为情伤为情痴,以至于不能自拔!世间多是无奈,世人有时只有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离其远去而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