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向着这宝像庄严的玄穹高上玉皇大帝稽首为礼,忽然抬头之际见到这位高皇帝神像一侧有一把长剑立于一块木牌之下,仔细看时却是自己那怕被师兄夺去的那把轩辕神剑,不由得心中一喜,心想这次自己可要取走此剑,让师兄空欢喜一场。他想到此处,便伸手拿取此剑。忽然哗啦啦地响动,未得袁承天反应过来,地上陷出一个大坑,不由身子下落,自己待要跃身而上,不料屋宇上方有万千弓箭射来。他不由得挥掌将羽箭击飞。便在此时从上而下罩下一场铁网,将袁承天收于其中,一并坠入地下陷阱。地板又自复合。这时有人走来,踏步而进,看了看那木牌之旁的轩辕神剑,嘻嘻笑道:“袁师弟你焉也大意些,你也不想想这轩辕神剑是为绝世利器,我又岂会轻易放置于此?再者故老相传其剑藏有绝世宝藏,得之者可以招兵买马,拥兵自重,一朝为王,天下为我,谁敢言之忤逆?天下皆为我之所有!小师弟啊小师弟,师兄也对不住你了,你也怨不得旁人,生死由命吧!”他再不看视,负手而出,掩上殿门。他见那几个师弟在观看那墙上异景,便大袖一挥,不见奇景,墙上灰暗又复平常。他见众师弟面面相觑,愕然之态,便说道:“这是骗人的障眼法。这奇景是用一种世之罕有的画料画上去的,你们还以为这是什么神仙所为?”众师弟见掌门师兄问讯,知道自己理亏,让人有机可乘闯入大殿,幸好殿内有师兄早己设计的机关,将其拿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个个都不言语,低首听掌门师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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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一落陷阱,便后悔连连,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大意,本来可以用墙上的异景吸引看守这玉清殿的师弟走来,拿取轩辕神剑眼见便可成功,谁料大师兄却早早设计机关,唉!他不由长叹一声,都怪自己疏忽大意,否则何之于此?可是事情已发生,再后悔也是无用,只有思量以后该当如何脱身。
他本以为陷阱不大,谁料落在下面,却是个很大的山窟,只见四壁有油灯,不待他起身,早有几个昆仑派弟子将其绑缚,一个弟子口中说道:“我听掌门师兄说师父便是这位袁师弟加害——没想到师父对他恩重如山,谁成想却做出人神共愤之事。”袁承天听他出言侮人,心下有气,本想辨白,不想另一名弟子拿一个山核桃塞在他口中,让他不能言语。他想想也释然,心想:殿中那幅楹联不是说的很对么,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扶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方?大师兄如此做为亵渎神灵,总然是不好的,将来未使不会有劫数,想师父赵相承一生肝胆昆仑,施舍丹药符箓,救人无数,谁想竟有此忤逆之子,是悲是哀亦不可知?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劫数,谁也不可以逃脱!
这两名昆仑派弟子押解袁承天七转八转前面豁然开朗,只见到了一处山边,只见一大间石屋。其中一名弟子看了他一眼,说道:“师弟对不住,这是掌门师兄交代过的,你认命吧!生死由天!”袁承天见他说话透着阴冷,心想:这石屋之中有什么可怕的物事?还是至毒之物?一名弟子打开石屋,将袁承天丢在室内,便又锁了石门与另一名弟子说着话走了。
袁承天见室内深远,不见阳光,还好有盏油灯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忽地一个角落传来一个浑浊的声音,嗤嗤冷笑道:“你是昆仑派弟子?”袁承天听这人说话透着阴冷,便不置可否嗯了一声。这人忽地拔开草堆,站起来竟有八九尺开外,斜斜看了袁承天一眼,道:“你是昆仑派弟子,那么实在对不住,你只有死路一条,谁教你是昆仑派弟子。”袁承天好奇心起,问道:“昆仑派跟你有什么不世之仇么?你干嘛要杀人?”这人呵呵笑道:“浑小子,你未杀过人,自然不知道杀人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杀仇人的弟子,更是件开心不得了的事!”袁承天看了看他,似乎听师父提及过一个和本派有恩怨的死家对头——他的名字似乎叫着范家臣——昔年甘凉道上杀人无算,专以吃人心肝,杀人放火的十恶不赦的恶人,死在他手下的人何止千人,只是此人行踪飘忽,所以有司衙门虽有心揖拿,奈何总是不见成功,有时杀人之后,便自蛰伏数月不出来做案,所以衙门捕快也拿他毫无办法,幸好赵相承一向嫉恶如仇,听闻此等恶人,便自四下探访,下定决心为民除害。一次在陕甘道上他又自行凶要杀人家儿女,赵相承恰逢其时,便自出手厮杀,终于就伏于“国殇剑法”之下,被其斩去左右双耳,可说是其奇耻大辱。赵相承知他作恶多端,然而出于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将其囚禁本派不为人知的地方——便是玉清殿下的山窟之中,安排几名派中弟子送饭食于他,让他在这石室忏悔过住种种恶事!可是他又怎知这范家臣并不思悔过,反而愈加憎恨这赵相承——因为他一向来去自由惯了,而今被囚于此,岂有心甘情愿,心中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脱此牢笼,是要杀人,将这昆仑派上下搅个天翻地覆不可,否则便不是范家臣!所以便潜心习练功法,厮机出来杀人,否则胸中恶气难出!
此时范家臣看着袁承天说道:“你是赵相承的门徒?”袁承天嗯了一声。范家臣听闻目光中闪出阴冷,格格笑道:“好,好的很!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那么你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对我说,得我杀你之后,一有机会偿还你的心愿!”袁承天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再者你纵有杀人心,只怕无有伏虎力,力有不逮吧?”范家臣怒道:“好小子,你还张狂?昔年你师父削去我的左右双耳,这不世之仇岂有不报之理,先杀他的门徒,然后再行找赵相承新仇昔恨一起算!”袁承天这才发算他身上伤痕累累,血痕纵横,有的深达寸许,有的已结疤,可见受人虐待栲打。范家臣又说道:“这半年来赵相承实在可恶,派门人弟子对老夫用刑,可说岂有此理,先前从来没有事,你说这不是新仇?”袁承天心想这一定是大师兄派人行事,以期嫁祸于师父,可见此人心肠之歹毒;今日又将自己投入此牢,以行借刀杀人之计,让范家臣杀了自己,而他则声名无损,因为这范家臣本就是恶名在外,便是杀人也属平常。袁承天思想至此,不觉心中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如果今日自己死在这范家臣手中那可是冤枉之极了!
范家臣见他神情变化之间,便已猜出他心中所想,便轻蔑笑道:“你是不是怕我一掌毙了你?”袁承天道:“人生世间,生死平常,有何惧之?又况且师父他老人家已然不在,身外之事已不重要了!”范家臣听到赵相承已然不在世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问道:“你适才说什么?不可能,赵相承一向武功修为不浅,怎会忽然而去?况且年前他还来与我说话,怎么会……”袁承天道:“人之生死本来就是忽然之间的事!反正家师已然羽化而去,你不信我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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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范家臣双拳捶打石牢中的墙壁,只见他双拳满是鲜血,犹不知痛。他竟然泪流满面,哑声道:“赵相承你为什么要死啊?咱们不是约好十五年之期,再行在昆仑之巅好好打一架么?可是现在你却失言先我而去,你让范某情何以堪?世间无你,再无英雄!范某人一生虽杀人无算,可说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然而最让我敬佩的只有你——赵相承——你为人肝胆热肠,可说是为民族大义事业而怀忠义千秋之心,尤其国家民族之理想不落人后,世上之人少有企及,而且天下每有瘟疫横行,便自率弟子门人联袂下山,施舍丹药符水以拯万民于困厄罹难之中,是个世上真正的大英雄!其心无功名利禄之想,你说世上谁人能与之比拟?”
袁承天见他哭得情真情切,也不由得动容,心想谁说正邪不对立,现在看实不实,就单单以范家臣之与师父相交相遇,可说是为知音,——虽然这范家臣恶名昭着,然而却盗亦有道,虽然杀人,不杀好人,专杀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所以当年赵相承便无杀他之心,将他囚于昆仑派这个不为人知道秘密所在的禁地,本意让他在石牢中面壁思过。可是范家臣终于悟性不高,难以在生死之间大彻大悟,所以心有执念,所以难舍心中怨恨,而今一听家师逝去,便既真情流露,悲伤难已,非是作伪,真性情中人,比之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可要强上许多。
又过好久,范家臣这才止住伤悲,看看外面,透过石窗可见松树和柏树,还有几只可爱活泼的小松鼠在树枝间跳来跃去,不知人间几许烦恼!他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忽道:“是了!”袁承天给这他这一举动骇得不知所以。范家臣道:“你师父墓冢在那里,我要去拜谒?”袁承天见手足皆有脚镣,而且石牢石门已关,重逾何止千斤,纵使此时他手足无有铁镣缚身,只怕也要脱身而去。范家臣见他怀疑的眼光,说道:“你一定认为我说大话,定然出不去?”袁承天不言不语不置可否。范家臣忽然左右手指用力一扭,啪地一声铁镣断为两截,从身上落下,然后仰天长啸,声声不绝,将这十几年压抑的愤怒和幽怨发泄出去,这才觉得心中去了千斤重石,心胸为之开郎,再看万物不再是处处是险恶。袁承天见功力如此深厚,不觉心惊,心想:猛虎出笼,必要伤人!我须想了计较,不让他脱身而去,否则昆仑派上下遭殃,一至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