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 善扑营中.大显身手.与君同行.义气相投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576 字 2个月前

当袁承天手拿皇帝诏旨出现在刑部大牢时,守狱的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眼见这英俊少年,不敢相信——因为这些袁门弟子可都是反清复明的忤逆之人,又且行刺于摄政王多铎未果被捕拿起来,本来的意思摄政王便要私下杀了他们,谁知被皇帝得悉下诏拿来刑部勘问,不想这才几日便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将他们提走,这似乎于皇帝性情做事方法不合,——然后这少年手持诏书却千真万确,还有皇帝玉玺,而且手书诚然是假不了的。他们思之再三,还是不敢违背皇命,又且见他腰间有皇帝赐与的腰牌——只有皇帝十分信任和亲近之人才堪拥有,可见他与皇帝的交情非同一般,所以只有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看着袁承天带着袁门弟子离开刑部大牢,已是近晚时分。看着京城巍峨的古老城墙,虽经修葺,依旧掩不往的苍桑——这曾经是故国都城,而今被满洲人占有,而天下汉人却成了别人的臣民,曾经兵火连天,在这古老城墙留下了斑驳和以往的家国伤痛,想象当年满洲人长驱直入,杀的如入无人之境,明朝官兵士民虽也全力以赴,奈何临危之机出现反戈倒击的乱臣贼子,终于失了天下,让人扼腕长叹,也许是天数使然,所以明失天下,该他满清有三百年!

小主,

袁承天殊无欢颜,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名袁门弟子问道:“少主,你好像心事忡忡,是不是心中怪属下行事造次鲁莽,以至惹下祸事?”袁承天道:“不是的,我只是看到这京都的城墙,想象百多年前这里的战事,还有先祖袁督师身死菜市口,身受万刃之苦!他一心为国,忠肝义胆,可最后却落了个通敌卖国的汉奸之名,而当事之时,围观百姓不知就里,人人争先,个个勇敢,争先恐后要啖食其肉,以泄其愤,因为他们人人被人蛊惑,以为袁督师里通外敌,要灭自己邦国,后来虽真像大白于天下,而崇祯帝则身死国灭,这惨痛的教训谁人吸引?后人误后人,后人悲前人,我辈只有仰望星空,不见明月,只见一轮满月悬于中天,是后人之悲也!”

在京城城东的袁家祠堂,袁承天默默无语,点香叩拜,又复走出,后面是袁督师之墓冢。有清一代,历届皇帝都十分看重这位民族大义的英雄,其实不独有清一代,历代皇帝都注重为国英雄,而鄙视那些叛国的贰臣,在他们眼中很为看不起,虽然这些人生前荣华富贵,死后却为万人唾弃,不屑于行为,在后来执政皇帝眼中他们于大节有亏,临危变节,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忠孝仁义,礼仪廉耻全无,可说是乱世之乱臣贼子,太平盛世之不二佞臣!

这京城城东袁督师墓冢,其中葬有袁督师遗骸——其实这遗骸只是袁督师的大好头颅,因为身受极刑,最后只剩一大好头颅被行刑刽子手悬于旗杆之上。第二日忽然不见,京中缇骑四出,四下侦缉无果,只有作罢。其实他们那里知道,袁督师大好头颅被其属下——一名姓佘的侍卫于深夜潜入刑场,飞身上于旗杆,拿去悄悄埋葬城东自己老宅——也就是后来袁氏祠堂和院后的袁督师墓冢。

而今袁承天和袁门子弟睹物思人,泪如雨下,人人悲哀,不禁失声!所谓千古英雄谁见了,悲歌长天,苌弘化碧,此恨留人间,徒让后辈扼腕长叹,恨不能生百多年前,杀入京中,救袁督师脱厄,可是时事难料,忧患丛生,悲歌不断,所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为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是当年岳武穆受不白之冤而写的一首词,因为二帝被囚五国城,受胡虏蹂躏,所谓主忧臣辱,所以武武穆尽忠报国,却被佞臣陷害,以至不能报国于万一;后来袁督师的遭遇与岳武穆一般无二,都是报国无门,饮恨以终,千古英雄,万古流芳!袁督师的一首诗道尽平生抱负: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百年以降,犹自凛凛有威,让人心生敬意,可叹英雄遭遇都是如此不堪!

这时天空骤变,又是细雨朦胧,春夏初交,天气多变,这雨说来便来,从来不随人意。袁督师墓冢前青草离离,先前左右各有石像生,而今却已不见,被人搬离了,不知去处。袁承天拜祭过了,用手摩擦去石碑上青苔,那一行大字显见眼前:故国忠烈义臣袁君督师之墓冢!心中一动,心想:自己是否要担负起反清复明大业?可是当今嘉庆皇帝爱人及人,对天下庶民百姓可说是仁义以尽,难道自己还要领导袁门和他为敌?一时心中百感丛生,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告别众袁门弟子,这时一位新任一位堂主道:“少主,你何不在此暂时安身立命?”袁承天不置可否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是新任的忠孝堂堂主,一定不可以再似先前各自为政,那样只会削弱咱们袁门的实力,被奸人趁虚而入,各各击破,所以……”这位忠孝堂主道:“少主,放心,有你领导咱们袁门中弟兄只会同心协力,一致对外,反清复明,恢复中国!”袁承天深以为是。他手撑油纸伞出了袁氏祠堂,来到京都长街,心无所寄,只是想着如何去到多铎王府,以窥假山藏宝秘密所在。转来转去已是中夜,便随意找了房间住宿。

次日杲杲日光照着禁城屋宇,金色辉煌,皇帝于乾清门御门听政——在有明一代朝中文武百官拂晓于奉天门(既太和门)早朝,皇帝亲自接受朝拜,听政于此,处理军国大事,以示勤勉!清朝移至于乾清门,接受文武官员奏折,以处理政务。

嘉庆皇帝见帝京拂晓,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日,万象更新,不觉心中畅快。看见众位官员朝拜已毕,只见摄政王的四阿哥多福安上前迈了一步,向皇帝奏事,:“臣多福安于近日拿获一人,私写反诗,污蔑朝廷,还请皇上圣裁。”嘉庆皇帝一怔,心想:还有这事?多福安见皇帝神情疑惑,犹有不信,便将折子递给皇帝身旁一名执事太监。这名太监小心翼翼接来,恭敬地递给皇帝。嘉庆展开一看上写一张宣纸上写着蝇头小字:故国..醒来几番是春梦,落花有意水无情。我说明月还照人,清风无意割人发。右衽本是汉人风,匈奴逐马食羊羔。中华人物表春秋,长望故国又一年!嘉庆皇帝自然知道汉人衣物是右衽,而夷狄则为披发左衽,可见这诗中虽未明言,实则暗喻当今朝廷为披发左衽的夷狄之蛮夷,不觉得心中生嗔。这多福安自小与皇帝交好,最好察颜观色,只是后来渐长便分开,知性情,最恨有人鄙视和轻视满洲人,所以当他看到这首诗时龙颜大怒,似乎便要雷霆大怒,可是环视四周,又自收敛,心想自己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有失礼仪,所以便屏息怒气,道:“多福安写这首诗的人却是谁人?”多福安道:“禀皇上,写这首诗的人便是当年流放宁古塔,而今回转京师的吴振尘。”嘉庆皇帝自言自语道:“那个自视甚高的江南文人吴振尘——昔年混迹京师文人堆,靠书画度日,有时也做人家幕僚的人——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叫做吴新奇的?”多福安道:“皇上英明,皇上睿智,不错便是此人!这人曾因擅议朝政,胡言乱语,被人揭发,投入刑部,本意问斩,岂料皇帝天恩隆庆,大赦天下,死罪可免,活罪难免,着情发配宁古塔,要其反思,——不想此辈不思皇恩,而今才得自由,又自枉写忤逆反诗,污蔑朝廷,可说罪在不赦,臣下求皇上予以严惩,以儆效尤,否则岂不天下大乱?皇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可不防啊!”

小主,

嘉庆皇帝心中深以为然,他亦知天下文人还在怀念故国,不忘前明,他们心底里是排斥满洲人,有时不免写诗加讥讽当今朝廷,以泄其愤,如果不加以制止,那么祸害横流,将来未始不会荼毒天下,所以现在要防患于未然,以免漫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他看着多福安,知道治这吴振尘的罪名由他说出为好,自己也不至于受天下文人诟病。多福安何等精明,见皇帝以目示意,便知其意,便拱手为礼说道:“皇上,以臣下之见,当以极刑处之,以儆效尤,否则祸及天下。”

嘉庆皇帝见他说话甚合心意,便准奏,让他全权处理此事。多福安心中欢喜,因为他一向憎恨这些不安守己的天下文人,因为他们一直蠢蠢欲动,欲图天下事,只是他们忘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道理;这次他假借皇帝之手杀这吴振尘,以期激起天下文人的愤怒,讨伐他的不仁道,失却民心,而他的阿玛摄政王多铎以自己之名赦免天下劳役和苛捐杂税,以获声名,所谓仁义得天下,这样一来给人的印象皇帝龙眼无恩,不施仁政,反施暴政,以至离心离德,这样多铎便可以暗中行事,以期得有天下!因为这念头在多铎心念之中久久挥之不去,有时在梦中见到自己九五至尊都不自禁笑出声来,以至吓得晚晴侧福晋花容失色,以为王爷得惊厥之症——其实她那里知道这多铎有越制忤逆之心,一心想坐拥天下,可说计谋深远,他只想着天下,却然忘了如事不成,便是株连九族之祸事,纵使皇帝念他是皇叔——和大行皇帝是同胞兄弟,可是面对谋逆篡夺之罪,也是死罪难免,可是这多铎利令智昏,全然忘了其间的利害关系。

当袁承天听到吴振尘被押往菜市口,刽子手午时三刻便要行刑,心中自是焦急,心想:这吴振尘性情耿直,怎么忽然之间招至杀身之祸?他向路人打探,路人便将他写反诗的事告诉了袁承天。袁承天听了,直跺脚,埋怨还吴振尘:你怎么这样糊涂,这是京畿之地,你怎么可以胡乱写诗,写诗也就罢了,还讥讽当今,这可不是自寻死路么?这下好了,落了把柄,被人举发。自己总不能眼见得他尸身分离吧?想起在在宁古塔的时光,自己和吴新奇情交相好,便心中涌上了豪情,自己一定要搭救于他,不能让他枉死在这京都。

菜市口人山人海,人人都要看这吴振尘首级落地,更有人手拿木碗要接这人血——因为据传人血馒头可以医治痨病,其实这是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前朝濒湖山人李东壁在晚年所编本草纲目中明确反对人血入药引,根本无助于病情好转,只有对症下药,方是正道,于空穴来风的说法不予采纳;可是世上偏偏有人不信,总以为这法子可以救人,不听劝导,而刽子手也乐见其成,收了人家银子,自然不能阻拦人家要这药引。天下人多是执迷不悟,便如有人信任世间神明,而不信任自我,以为自己命运皆是冥冥之中神明操控,可是有时却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