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化不意袁承天在此间出现,甚是意外,不觉呼唉道:“袁兄弟你我一起杀贼!”他说完这话,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自己身在巢穴,其实为贼,却说人家官军为贼岂不可笑?袁承天听他说得言出由衷,不是虚情假义,所以觉得朋友可交,便也大声道:“茅教主咱们并肩作战,杀他个天翻地覆!”茅元化深为感动,心想:袁门有此少主想不中兴也难。此时二个同仇敌忾,颇有些意气相投的意味,所谓天下英雄惜,从来如此!
这千总陈平安见两人说话直把自己当死人,仿佛自己成了他们瓮中之鳖,真是气煞人也!不觉将手中长枪耍将开来,仿佛磨盘大小,卷起地上枯枝衰草向着袁承天和茅元化二人刺去,竟是要一箭双雕的架式,可惜他取胜心切,却然不明白一心不能二用,否则决无幸理。袁承天还好,身在平地,不受行动约束,纵跃高下自如,可是茅元化此是脚不行,受困于木轮车中,所以武功便大大折扣,不能够尽情发挥,所以实际上是袁承天对抗陈平安,所以两下一时胜败难分。
山谷之中清兵和玄天教众厮杀,血染青山,尤有火炮轰炸的山石散落遍地,更有飞鸟良禽受难,夕阳之中犹见残阳,北风吹来冷彻入骨,可是众人生死以博,全然不顾。陈平安见一时难以奏效,心想还是以退为进,他日再行攻山,便自撮口为哨,将残余官军集合,道声后会有期,便率同兵士打道回府,行走之间井然有序,并无惶张。此地空留下湛天雷——这个教中叛逆之人,只见他脸上惊恐莫名,因为他大约知道教主——也便是他的义父决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心中无此忐忑,战战兢兢,仿佛可以感受到大祸临头,眼中都充满了恐俱。袁承天见他如此情状,心想:男儿纵有一死,也未必吓得如此吧?其实他那里知道玄天教对教中叛逆之徒历来怎罚尤严,是别人所无法想到的,所以这湛天雷才惊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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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教中事务,袁承天知道自己无能置喙。只见茅元化催动木车来到湛天雷面前,说道:“天雷,真是懂事的好孩子,长大了,知道恩将仇报!好的很!”他这时才将背后之刀取下,血湿衣襟,还好教中长老过来为他点穴止血,再上金创药,血流便止,只是他心中着实伤痛,因为自己平生所信任的义子竟然会在玄天教危难之时背叛自己,而且还要杀了自己,这真是可恨之极。他见湛天雷目光四下游走,知他心中有了打算,是以要厮机逃走,自己怎能让他如愿,否则自己这个教主也不用了。
湛天雷岂能坐以待毙,他见茅元化稍为合目,似乎有些困了。他忽地双手前扬,手中几枚毒菱飞去。他借机要跃身而起。岂料茅元化早防着他有此意,大衣一张将毒菱兜收其中,然后左手二指一弹一枚石子飞出,打中这湛天雷的腰间穴道,一时僵立不能动弹,然后笑道:“天雷你敢嘛要这样对我?如果不是我将你抚养成人,你能有今日之成就?本是这教主之位是你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忍一忍,偏偏这样着急地杀我?我对你不好么?”
湛天雷哑声细声道:“你对我好?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入这不伦不类的魔教?毁我身体,坏我发肤,非男非女,在别人眼中成了怪物!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恨?我私底下便想着逃出这牢笼,这是非人间!虽然荣华富贵,可是我心中不甘,为什么不是个完全的人?”茅元化道:“你指天骂地也是无用,咱们这教起自东北极寒之地,先前为异国异族所创,后来中土一位有大智慧者不远万里去求取证果,后来跋山涉水几经忧患才认总教为宗,咱们只是个只派,不信佛道,只信玄天之主,奉为正道,可是咱们教门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教中人无论教主和信众一律净身为奴,事事奉教主为尊,所谓洪福齐天,不得有人置疑教主一言一行,只有事事遵从,今日你身犯教中七出之条,可说罪在不赦!可是我念天地有仁心,所以不欲立既赐你身死,我有药丸,你自服下,来去无痛苦。”他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三粒闪着绿色的药丸,伸手弹其下腭,湛天雷此时已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就范,张口吞下,心中暗想自己这是在劫难逃了。额上冷汗淋漓而下,因为他是知道这位茅教主身上有噬魂五毒散——是一种最为厉害的毒药,初时倒不怎样,只要半个时辰之后毒药发作,仿佛体内五脏六腑有万千毒虫绞动,最是痛楚难当,而且要身受七七四十九日之苦,方得身死,最后只剩一幅骷髅形状,其间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到生不如死的苦楚;所以今日他被迫服下这药丸自然是惊恐不已,世间之人又有几人可以坦然面对死亡而了无愧色?
袁承天将这情形瞧在眼中,只是不能阻拦,心想:这也是湛天雷罪有应得吧!因为他实在不该出手偷袭义父,这是为世所不容的无耻行为!他犯的错自然他要受惩罚,别人也不能代他顶罪。他见似乎再无它事,便与茅元化道别。茅元化似乎心有不舍,嘴唇动了动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心想:这位袁兄弟少年可为,其志不在常人之下,似乎志在天下,只是观他印堂似乎气色不佳,而且……好像是天煞孤星之命格,虽志大如天,只是成就未必成功,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他所领导的袁门势要反清复明,这原本不错,可是天下大势似乎已定,想要复国只怕千难万险,便如自己在这延州苦心经营这几十年,还不是籍籍无为,一事无成,虽教众过万,只是人心不齐,都怀着各自的私心杂欲,仿佛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也许将来只待这位袁门少主登高振臂高呼,我辈再行义举,或可成功!
晚风吹凉,道路之上袁承天和赵碧儿各乘一马,在山路崎岖之间行走,信不由缰,此时北国白日犹可,晚间却冷;好在他们有武功,所以也不觉得冰凉。只是心境不同,先前他们一路北上,期待可以见到那玄天教的长老茅元名,让他默写出《无相密要》的要旨,好驱其体内邪毒,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又自去了京都;两个人岂不是白白浪费时光,这些日跋山涉水全是白费,想想心中有气,心想:莫非老天也与我们成心作对?想到此节赵碧儿不觉双眸含泪,神态萧索,心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袁承天一边控辔徐行,一边不忘开导于她,怕她一时想不开,便说道:“碧儿你莫灰心丧气,老天与咱们作对,咱们偏偏不服他,跟他作对,看是谁厉害?”赵碧儿见袁承天这样开导自己,不由破涕为笑道:“是不是以前你也这样骗清心格格欢心?”她话已出口,便觉不对,可是已然说出,已无回旋余地。袁承天倒不介意,笑道:“清心已有了额驸海查布,我又算什么?也许以后我们再也不可以相见,毕竟她是将军府的人,人言可畏!我不能不为她的声名考虑!”
赵碧儿又见这位袁师弟愁眉紧锁,知道他心底里依旧执念于清心一个人,他既使不说,也是如此的,因为世间情最伤心,却又无药可医,只有在情天恨海中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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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在无尽的苍穹中窥视人间的万物,看世上为爱痴狂,为爱颠倒的人都在无尽的痛苦挣扎,不知何日方得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