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青禾和娟娘问过了,知县张斗耀,是山西蒲州人,从山西过来任官没几年,但捞到的银子不多。
不仅是因为澄城县问题,而是因为陕北大旱数年,附近还都是秦王府、郡王府的土地,真正能给他征税的,就那么点。
既然地钱征不到,那么他就会考虑征丁税。
现在家家户户,只剩下种粮,他再逼佃户出税,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王三一再引导,王二只是默默思考之后盯着他:“你就这么肯定,下边会乱来?”
“逃军逃民,都在民间窝着。”王三叹了一声,“你说,这些逃军真的能耐着性子,一直饿到死?你一个汉子都耐不住,这些敢逃军的家伙,能引颈受戮?只要人够多,杀出来,反正有人冲了,夺了仓,你觉得乱世一来,谁管你是谁?”
“这里可是同州!距离西安府没多远。”王二摇了摇头,觉得自家这个兄弟,心太野了。
“是啊,同州,但是往东走,可就是山西了。”王三指着东面,“到了山西,陕西的兵,能去山西?怎么也得跟北京的兵部报告,一来一回,没有一个月,不可能下来。
就算觉得山西危险,那可以去河南。
陕西大旱,河南能逃得了?
到时候遍地都是饿死鬼,给他们一口馍,他们就敢拿命跟你去干。
不是我心狠,而是再不准备,我们就是第一批被吃掉的肉。
你看看张班头,话里话外什么意思?让我们筹粮是为了应付上税?不,他在点咱们,放高利贷,好去跟着压榨更多人。
到时候咱们赚了点,他过来抽大头,我们要是没赚,到时候他也不会说啥,因为这些消息,本不该泄露出来。
但他贪心,他想要更多。所以他点了咱们,就看咱们的眼力劲。横竖他都不亏,就算最后因为我们不小心泄密了,也是我们的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上边的县老爷怒了,也只会找我们。”
王二感觉脑袋有点疼,被王三这么一说,确实还是很有道理的。
“可要是明年没有旱呢?”
“那也不亏啊。”王三叹了一口气,“张班头说得对,粮食值钱,马上春了,地就算种了粮食又如何?咱们够吃吗?不如将地,转给大户,从大户手里换来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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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人家张班头都给你想好了,我们十几号族亲来了,你总不能让我们饿肚子吧?
张班头来说了,那就寻他帮忙,然后再跟他说咱们打算拿粮去放高利贷,但粮不够,请他帮衬,到时候许他重利,他肯定乐意帮忙。”
王三看王二皱眉,有点不乐意,叹了一声道:“这会儿,十里八乡的粮行估计快没粮了,就算有,也是贵上天。
整个会社里,就二哥你和种家哥哥手里还有小五十亩亩的地,这是会社来年能吃饱的根基,但明年眼瞅着会有大旱,知县准备压榨逃民,准备榨出最后一点油水。
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小心。现在的澄城县,流民只会越来越多,马上过几日,如果知县那边跟本地的各个家族谈妥了,只怕这些流民,就会开始分散到各个镇。
如果发生暴动,我们在长润里压不住本地的流民,你觉得他们是拿你和种家哥哥的脑袋消民愤,还是自己提着脑袋给流民?”
王二静默,再看看王三,眼神里更多了几分不悦。
“二哥,你不会真的对这些胥吏和官老爷有好感吧?”王三直截了当的嗤笑一声,“别忘了爹娘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