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月余的修养,女子与刚来之时判若两人。只是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蒙着面纱,连吃饭也是自己躲在房间。她平时也不说话,很少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笑意。要不是今日她开了口,虞梓也不知道原来她会说话。自从伤病稍微好转,这女子常常待在房间看书。芸香也乐得跑前跑后,帮她把书籍从书房搬到她的房间,又担心这位女子要写字,还问他借了纸笔。她行动仪态端方,又能识文断字,所以大家猜测她恐怕是哪里落难的千金。而在这海上。商船遭难的事情常有发生,大家便也没有多想。
小主,
虞梓看了看这药方,是温补之方,掺杂着些益气补血的药材,并无什么不妥,且价格也不贵。他向来是慷慨而热心的,于是转身便上街去抓药了。就这样前前后后,虞梓帮这女子抓了十几回药。说来也古怪,这女子行事落落大方,除了第一次和虞梓略微寒暄,到后来竟是直接将单子交给虞梓了,与其说是她请虞梓帮忙,不如说是她吩咐虞梓去做。出于尊重和体谅,虞梓也没把这件事告诉芸香。就这样一来一往,每周他都要和这女子见个一两次面。而那女子经过休养,也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心境也渐渐恢复,连带身姿也渐渐挺拔,从那面纱里透出的皮肤闪着淡淡的光辉,而那双眼睛也更为灵动。只是她一站在那儿,周围的空气就好像流淌着哀伤。
要是从前的虞梓,那自然是非得弄清楚缘由。只是如今,他也经历了半生蹉跎,对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有了理解,做事便不那么任性。或许是因为虞梓乐善好施,又或者他不问缘由施以援手,又或者嘛,按照虞梓自己的理解,因为自己样貌实在生的太好,人见人爱,这女子倒渐渐跟虞梓亲近起来。当然,也就仅限于,称呼变成了“阿梓”,当然让他抓药也变得更加不客气了。这样渐渐得,那女子也变得有些人气了。偶尔也参与众人的活动,随他们一起出去走走。
只是大家到今天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却又都很默契,没有人去刻意追问。因而这女子会说话这件事,只有虞梓一个人知道。
虞梓倒是很喜欢这种两个人之间有小秘密的感觉,对于这个女子对她的依赖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
就这样过了有快两个月,生活一切照常。这一日分外闷热,盛夏难熬,虞梓觉得很不舒服。空气黏腻,知了乱叫,归岛都快要被这烈日烤焦了。看着样子,一场暴风雨就快要来了。他坐在前厅,被一堆冰块环绕,手里不停地扇着扇子,却还是止不住流汗。芸香从厨房过来,看到虞梓这样子,心里嘀咕:“这贵公子病大概是又发作了。”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虞梓就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从前的那个毛头小子。摆个贵公子排场,他们也见怪不怪了。不过芸香能够理解,从前有那虞公子在的时候,虞梓确实就是不折不扣有人罩着的不愁吃喝的贵公子。但那些故人故事,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如今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虽然猗猗依旧是年少模样,她已然已有了些许白发。
芸香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应该问问虞梓今日想吃些什么。天气炎热,他恐怕胃口不好。这些年的相处,芸香早就把虞梓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她照料琼花殿这一家人,而虞梓照料这个岛上的人。
“天这么热,你中午想吃点什么?”芸香站在院子里,远远地问。过了一会儿,虞梓依然没了回应。
因为此时虞梓陷入了沉思。他坐在这里很久了,想着这几日为何觉得不舒服。一开始,他是觉得热,可是此时,明明自己双臂冰凉,刚刚竟然打了一个喷嚏。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心情烦躁?他思前想后,决定站起来去找一本书,来纾解心怀,毕竟古人云“以静镇浮躁”。
而芸香却怒了,喊了很久不答应的虞梓,没有睡着,而是无视她准备离去。
“虞梓!阿梓!”芸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她本就胆大泼辣,如今也拿出了教育那两个孩子的精神气儿,双手叉腰,远远地看着虞梓。
虞梓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叫他。他被这一大声“阿梓”给惊着了,也被这一声“阿梓”给点醒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闷闷不乐了。
因为那个会叫他“阿梓”的女子,已经快半月没有找他了。
然而这种想法立刻被他自己给否认了,他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