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仍未绝望,因为他知道还有一条路……
啪啦啦啦……
很显然,在这个房屋以砖木结构为主的时代,大部分武者都知道“通过破坏地板或天花板来离开或进入房间”这种套路;和用砖头填实的墙壁不同,那时的房子上下两面反而更容易破坏。
洪威也确实成功地用剑挑开了地板,但在那下面等待他的却是……
当——
在木板碎裂的声音过后,便响起了剑尖击打铁板的声音。
很显然,洪威在此刻能临时想到的东西,孙亦谐肯定早就都想到了——若不是已有了万全的准备,孙亦谐也不会让老鸨去给洪威下套啊。
今天,这二楼的西厢房,便是一个专为洪威打造的“杀雀笼”,他只要进去了,那就是毒烟、铁网、铁板、弩箭、精神攻击……一环扣一环地招呼上来,这有心算无心之下,任你洪威武艺高强,照样是必死无疑。
“啊?这……”一看地板那儿也出不去了,洪威,终于露出了一种他很久都没露出过的表情。
恐惧,这种他已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情绪,又一次造访了他。
自从他因奇遇而速成为一流高手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到生命受到了重大威胁。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并不是那般厉害——并不是说,只要没遇上江湖上的那些超一流高手,他就可以有恃无恐地面对任何局面了。
原来只要准备得足够充分,哪怕是一群接近普通人的存在,一样可以毫无损伤地就杀死一个武林高手。
“等……等等!”第三轮箭雨来的时候,洪威踉跄地躲回了桌子后面,“孙少侠!咱们有话好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孙亦谐想都没想,便冷冷回道。
“孙少侠,你的钱我可以如数奉还……不!加倍奉还!”洪威道,“我现在包袱里就还有几百两,剩下的你容我些时日……”
笃笃笃笃……
他话还没完呢,又有一轮弩箭齐射而来。
由于这轮是集中射击,洪威身前的那块桌板登时被射得满是窟窿,有好几支箭甚至已透过桌面戳出来半截儿,眼瞅着这桌板就快碎了。
“我跟你是钱的事儿吗?”此时,孙亦谐又道,“为了能逮住你,我花得都已经比给你的还多了,我还会在乎你手里那点儿?”他顿了顿,再道,“今天,我就是要让你、还有全天下人都知道……像你这路玩意儿……敢到我孙亦谐的地头上撒野,会是个什么下场!”
这句说罢,下一轮齐射也放出去了。
洪威身前的那张桌子也终究是顶不住了,又有数支箭脆生生地穿破了那千疮百孔的桌面,扎在了洪威的躯干和四肢上。
“啊!啊——”洪威开始了惨叫,“不……不要杀我……我束手就擒!孙少侠!孙爷爷!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二十五岁前的那个自己,变回了那个胆小怕事的、普通的市井小民。
他后悔了。
他脑海中也不禁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他没有因欲望而堕落,而是坚守道德的底线,继续做一个好人,或许他就不至有此下场。
可这已经太晚了,他造下的孽、欠下的血债已经太多。
像洪威这样的江洋大盗兼采花恶贼,被悬赏时向来都是“生死皆可”,因为官府也知道这种人难抓,如果官府要求抓活的、或者把活捉的赏金提得比较高,反而会增加他逃脱的可能。
因此,今天领命来此的这些官兵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要死的,踏实”,他们只需把尸体带回去就行了,甚至尸体不全都没啥关系,带个头回去一样。
再退一步讲,哪怕把洪威碎尸万段了都可以……反正在此之前孙亦谐已经将他的身份确认好了,官府也有十足的把握。
于是乎……
在洪威的哀求声中,门口持弩的官兵们慢慢让出了一些空隙,让身后那队在走廊里待命多时的、持长枪的官兵进入了房间……
这些持长兵器的兵丁进屋后便展开队型,保持着距离,将洪威围了起来,并一步步逼近过去。
此刻的洪威,全身多处受伤,且至少中了两种毒,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他看着周围那些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枪头,吓得脸色惨白,并在绝望中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直到他被乱枪捅死,捅到血肉模糊、不再动弹,那凄惨的余音仿佛也仍在梁上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