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唐代中晚期起,这种长柄刀就逐渐退出了战场,因为逐渐失去了使用环境,重达十五斤的陌刀,是一种独属于精锐选锋的兵刃,只有精锐中的精锐,才能在战场上挥舞这种大刀,换成弓弩、或者火器能够更加有效的杀伤。
大明专门打造这种不符合眼下战场环境的兵器,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明承唐制的政治需要,也是为了宣扬武威,毕竟这种大家伙,看起来就特别的唬人。
清晨的天光仍然昏暗,一个三千人的骑营已经来到了午门之前列阵等待。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清一色、整齐的陌刀被骑营锐卒扛在了肩上,陌刀的刀刃和甲胄,反射着清晨的阳光,熠熠生辉,这是大明武德的具体体现。
自武宗落水之后,一直到万历年间,春秋大阅才开始正常举行,这是张居正稍复祖宗成法的一部分。
等在午门之前的朝臣们,看着如此军容,免不了心里打起了嘀咕,俺答汗都被斩首示众了,皇帝还是这么喜欢穷兵黩武!
看看这帮锐卒,皇帝一声令下,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刃,会对准谁?又会砍下谁的头颅?
陌刀重,一刀绝对能把脑袋整整齐齐的砍下来!
在鼓声和号角声中,一身明光甲的皇帝陛下,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的走出了午门的城门,而后轻轻勒马,看向了李如松。
“臣李如松奉命接驾!臣代京营十万一千三百余锐卒,请陛下前往北大营阅视军马!”李如松打马向前,翻身下马后,行半礼,大声的喊道。
“准,起驾前往北大营,李将军辛苦。”朱翊钧点头平静的说道:“大明军容耀天威!”
“陛下威武!”
“臣遵旨!”李如松站起身来,向着身后的白象而去,他身穿甲胄,但依旧灵活的爬上了白象,扛起了陌刀。
冯保一甩拂尘,吊着嗓子喊道:“起驾!”
整个仪礼庄严肃穆,大明百官,跟在了仪仗之后,行进速度并不是很快,只是慢步。
大明皇帝再次抵达了忠诚的北大营,他勒住了马匹,看着列阵两侧的京营锐卒,挥了挥手,大声的喊道:“大明军威武!”
“陛下威武!”
京营锐卒的一声声山呼海喝,整齐划一,声震山河,直冲云霄。
这一声声的声震云霄的呐喊声,惊动了远方的飞鸟,也让一些个心怀鬼胎之辈,惊惧无比。
今年的春秋大阅,和往年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整齐划一的步营、骑营走过了观礼台,而后大明京营锐卒们,展示了一番排队枪毙战术,训练有序的京营锐卒,在硝烟弥漫之中,完成了展示。
在三十斤火炮缓缓驶过观礼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黑洞洞的炮口,清楚的意识到,大明皇帝,武德充沛。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明确的信号,大明并不会因为北方靖安而停止振武的步伐,如果有人试图掀起风力舆论,都是在刀口舔血。
朱翊钧看向了身旁的奉国公,随着年纪的增大,戚继光逐渐将京营的诸多事务,都交给了新生代的少壮派们去做,戚继光现在抓军纪,这是放权,毕竟已经是奉国公了,再像当初事无巨细的管,很容易让皇帝产生一种恋权的错觉。
“陛下?”戚继光疑惑的问道,陛下看了他许久,戚继光有些迷茫,操阅军马一切顺利,展现了大明军容整齐,震慑了宵小之辈,圆满的完成了陛下的交待的任务。
陛下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提及吗?
“没什么,戚帅为何不把自己的两个儿子放到京营来?”朱翊钧笑着说道:“戚帅执掌京营多年,朕倒是觉得戚帅的长子和三子,都很不错,可以到京营做事。”
“陛下,他们没通过锐卒的遴选,故此去了勋军。”戚继光回答了这个问题。
戚继光膝下有五个儿子,都是侧室所生,正妻王氏不能生育,戚继光纳了三个侧室,二子早夭,其余四子业已成年,但奉国公的儿子们,都没在京营履任。
“举贤不避亲,戚帅定的那个标准,李如松年轻十二岁,估计能做成。”朱翊钧觉得戚继光对儿子们要求太严了,就那些标准,朱翊钧都无法通过。
虎力弓,一百二十斤,拉距二尺八分,十矢九中,就这一个标准,就不是朱翊钧能做到的。
京营十万大军,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一共就是二十八个人。
戚继光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陛下,臣是奉国公,孩子们要是进京营,就得有远超常人的本事,让别人服气,不能让人心服口服,还是不要进的好。”
戚继光是大将军,孩子们进了京营,一定会有许多的优待,因为他们一定会被人叫做戚少帅,就会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涉及到了公平二字,既然没有过人之能,还是不要到京营来破坏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一点点公平了。
京营是陛下的京营,戚继光从来没有当做自己的私产,京营吃的是陛下的粮,穿的是陛下的衣。
“那除长子外,其余三子,一体恩荫千户,赠昭勇将军。”朱翊钧看着戚继光说道:“就不要推辞了。”
长子要继承奉国公的爵位,所以是其他三子。
但凡是戚继光掌握一点拥兵自重的技巧,也不至于落得个妻离子散,连生病都无钱看病,一代英豪那般潦倒,着实让人痛恨不已。
鞑清末年,搞了个小站练兵,练兵练出个袁世凯来。
而现在,戚继光甚至不让自己的儿子进京营,哪怕是以朱翊钧看来,戚继光的三子戚昌国已经能当大任,但戚继光还是设立了高高的门槛,将戚昌国拒之门外,不让他到京营来做少帅。
特别设立了那么高的门槛,就是为了避嫌。
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他打开了石灰喷灯,翻开了桌上整理好的奏疏。
这第一本奏疏,就让朱翊钧眉头紧蹙了起来,申时行遇到了麻烦,围绕着一条鞭法,朝廷和地方势要豪右们展开了角力。
这一次来势汹汹。